chapter 27
侯府正堂燈火通明。
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
“公子,老夫人,是榮王,榮王帶着青翼軍進城了,說是甯王謀逆。禦林軍不敵,青翼軍朝着宮裡去了。”
“甯王謀逆?”楚老太太拄着拐杖上前。
陛下聖體欠安,前幾日才派了甯王去慈雲山祈福,至今尚未聽聞人回京,竟就謀逆了?
外面的喊聲漸大,夾雜着人們驚慌竄逃的聲音。
楚雲逸突然想起一事,抓着來回話的人衣襟急聲問:“青翼軍從哪個門進來的?”
“北、北門。”
楚雲逸心一沉。
北門……
從北門入宮,必經過君春樓。
“來人,備馬!”
楚雲逸大步往外走,可走出幾步,視線無意中跟院中衆人目光交彙的一刹,腳步不自覺停住。
跳動的火光,映出一雙雙一眨不眨盯着他的眼睛。府中的丫鬟,嬷嬷,護衛……所有人的目光這一刻都落在了他身上。
楚雲逸怔怔站了片刻,緩緩回過頭。
祖母拄着拐杖站在台階之上,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狐裘。這件狐裘是祖父從前專門找人做的,祖母十分珍惜。他幼時見過祖母穿過一次,當時隻覺得神氣非常。而如今,祖母病痛纏身,冬天裡這件狐裘幾乎日日不離身。神氣早已不在,此刻更像是變成了一座山,重重壓在祖母身上,壓得她身形佝偻,隻能拄着拐杖撐着。
祖母嘴唇微張,似是欲言又止。見他回頭,注視着他的目光微微一動。
外面已經亂成一團,而這院中卻靜得針落可聞。
沒有人說話。
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仿佛化作無形的絲線,織成天羅地網。
楚雲逸手緊緊攥拳,半晌,無力松開。
*
“一,二。”
以往燈火輝煌的君春樓,此刻整個大堂不見一點光亮。黑暗中,傅鸢抓住桌腳,低語兩聲,跟裴蘭英一起将一張放倒的桌子擡起來疊放到另一張桌子上。一是抵住窗戶,二是以防流箭。
臨街這一面門窗全部加固。
這邊忙完,幾個人又趕緊去後院。後院隻有大哥跟裴誠兩個人。
裴誠将一輛闆車推到巷子口堵住,再小心退回,待他進門之後其他人用東西将後門堵好。裴柏君從樓上取下幾把刀劍。蘭英跟裴誠一個慣使劍一個慣用刀,東西都是随行帶着的。剩下兩把劍,寄春已經拿了自己的菜刀,還剩何叔,阿鸢跟留在店裡的三個幫工。
裴柏君拿着劍問那三人:“你們有誰會使劍?”
“掌櫃的,你不用管我們,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一人道。
一看,三個人一人拿了一把竹掃帚。
“這怎麼行?”裴寄春說,“要是不會用劍,廚房多的是刀,菜刀柴刀,再不濟拿個鐵叉子也行啊。”
“寄春說得對,這個不行。”怎麼說都是自己店裡的人,雖然來的時間不長,但也沒有讓人白白送死的道理,裴柏君握住那竹掃帚準備拿過來扔開,可手握上去的一瞬間,忽然察覺不對。
裴柏君倏爾擡眼。
對方不躲不避,隻說:“掌櫃的,我們三人誓與君春樓共存亡。”
“……”
裴柏君聽懂了,怔怔:“既如此……”
松開手,回頭時,目光不經意掃過傅鸢。
最後何叔拿了把稱手的柴刀,剩下的那把劍就給了傅鸢。
三個“幫工”,兩個跟着裴柏君一起守在前面。剩下的一個上了後院小樓,盯着後門外的巷子。
外面刀劍铮铮,拼殺的怒吼與傷亡的慘叫不絕于耳,空氣裡是燃燒的煙塵味夾雜着血腥味。黑暗之中,所有人都默默握緊了手裡的刀劍。
倏爾,孩子的哭聲劃破了小院的寂靜。
孩子似乎就在巷子口,害怕得大哭,張惶無助地不停喊着“娘親”。
片刻後,裴蘭英開口:“我出去看看?”
“要不還是我去吧。”裴誠說。
裴蘭英一笑:“翻牆你可沒我在行。”
“小心。”裴寄春說。
“嗯。”裴蘭英點頭,順手摸了摸直盯着自己的傅鸢的胳膊,無聲安撫。
确認後巷安全之後,裴蘭英借着抵住後門的那堆東西,輕輕一躍,眨眼便消失在牆頭。
……
臉上挂着淚痕的孩子在菜筐裡昏睡着,抵在後門上的東西被往後挪開一些,後門開了一條縫。
巷子裡,傅鸢盡可能佝着身體,跟裴寄春一人一邊,抓着人的衣服,将地上的人往院門口拖。
裴蘭英跟裴誠也拖着人,一邊往後退,一邊緊盯着巷子口的情況。
在樓上盯梢的人,早在傅鸢出現在後巷的瞬間,手上的袖箭就已經對準巷子口,藏在竹子裡的劍就在手邊,随時準備躍窗而下。
昏迷不醒的人比想象中的沉重許多,傅鸢第一次覺得這條巷子好長好長,長到好像永遠都走不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