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金枝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衫裙,碧色的嗎?她一想喜歡豔麗的大金大紅,不過她倒是可以讓繡娘再做幾條。
另一邊徐若依直起身子,擦了擦額頭的汗,将手裡的竹鍬遞給了春桃,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滿是泥污的手心,正欲去溪流邊洗洗手。
“徐娘子”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徐若依渾身一振,歎了口氣。
她最近真的不要再出門了。
盧三郎大邁步的走過來,激動地面帶紅暈,在他的視線裡,傍晚的昏暗光線中,美人被渡上一層朦朦胧胧的光影,隻是穿着素色衣衫靜靜立在那裡,就顯得格外動人,光耀奪目。
“盧三郎,好久不見。”徐若依福了一福,看向他身邊嘟着嘴一臉不忿的容長臉的小娘子,這位是?
“這是我的表妹,雲陽鄭家的,這次浴佛節也來觀禮了。”盧三郎趕緊答道,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徐娘子。複又介紹道:“這是定州徐家的小娘子,徐父與家公之前同在戶部為官。”
徐若依頭皮發麻,盧家三郎又用這種眼神看她了。她垂下眼睑,對鄭家娘子福了一福。
“徐娘子好。”
鄭金枝看了一眼自家表哥,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徐娘子,此刻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定州徐家,也不是什麼赫赫有名的世家。
她心中酸溜溜了起來,頗有些不忿的看向面前的女子。
如今大楚流行的可是以瘦為美,自宮中娘娘到世家官眷,哪個不是餓的身量纖纖,她為了這次浴佛節典禮露面,每日隻喝蜜水,餓的數次暈倒,這才弄的她身形如仙鶴一般曼妙。
這娘子長得也太豐滿了,站在她對面,跟快發酵過頭的白玉糕似得,鼓鼓囊囊的。
鄭金枝看見對面主仆二人手裡的活計,抱手在胸前,草草還了禮,胸中酸楚難言,話到嘴邊也忍不住難聽了起來。
“徐娘子在這裡,是效仿宮中榮妃葬花嗎?”
徐若依搖搖頭;“我不是來葬花的,我是來挖土的。”
鄭金枝一噎,下面譏諷的話頓時卡在嗓子眼裡。這人大晚上來翠微亭挖土幹嘛。
她聲音嬌俏了起來,仿佛含了蜜水一般:“表哥,我記得榮貴妃身量纖纖,侍弄花草自有風姿,這位徐娘子這般...”她撲哧一笑:“這般倒真像是府裡的花匠了。”
徐若依聽出對方語氣裡的不善,倒也不生氣,看起來鄭娘子還未及笄的歲數,阿爹說要有容人之量,她是大娘子了,自然不會和她計較。
“我也希望自己有花匠的侍弄花草的精湛手藝。”徐若依老實答道。
鄭金枝趁着天色昏暗,偷偷瞪了一眼對面的娘子。
盧三郎自然聽出自家表妹是在譏諷徐娘子了,可是徐娘子自從當日一别後,甚少有機會站在他面前這麼久,他巴不得多呆一會才好。
至于胖嘛,徐娘子确實比京城中的其他世家女子豐滿不少,可是他喜歡。
趁着暮色,他的眼神在徐娘子的衣襟前停留了幾息。
盧三郎的呼吸陡然沉重了起來。
春桃臉色一變,上前行了一禮,挽着娘子的胳膊道說:“兩位貴人有禮,娘子剛才侍弄花草手上的泥巴還未洗掉呢,娘子與我先回去洗手吧。”
“徐娘子就是這般管教下人的嗎?”鄭金枝秀眉一挑,逼問道,她說話什麼時候容得奴婢插嘴了?
盧三郎輕咳了一聲,拽了拽鄭金枝的衣袖:“不得在徐娘子面前無禮。”
徐若依神色淡淡:“家宅私事,不勞鄭娘子費心了。”
鄭金枝面露譏諷,反手一摸,摸到了腰際的小皮鞭。
她隻是教訓奴才罷了,主子就是主子,主子教訓奴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若是傷到了徐娘子,那可純屬無心之失了。
她可不是故意的。
“既然徐娘子不懂約束下人,我倒可以幫上忙。”
徐若依見鄭金枝從腰際抽出一條鞭子,一甩手揚至半空,這皮鞭看着就分量不輕,不由得大驚,還從未見過如此蠻橫之人,上前一步擡起手肘護住春桃,下意識閉上眼睛。
盧三郎大驚,他知表妹從小嬌蠻,竟不知肆意妄為到了這種地步,這一下怎麼着都要抽的皮開肉綻了。
一片黑暗中,隻聽見咻的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從她耳際擦過,徐若依睜開眼,隻見鄭金枝馬鞭的環孔被一隻羽箭穿過,被狠狠釘入身後的樹幹中。
箭矢穿樹而過,羽箭的尾部還在顫動,發出陣陣嗡鳴。
“你放肆!”鄭金枝大怒,從未有人敢這般對她。
徐若依心有所感,回頭望去,沈将軍不知何時立于她身後的竹林處,垂落的竹葉遮住了他的臉,讓她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沈戍踱步上前,擋住了她身後所有的光線,不知不覺将她籠在他龐大的身影下。
好似無可逃脫。
“徐娘子,可曾受傷?”沈戍低頭關心道,語氣真摯誠懇,不帶絲毫情欲。
沉沉的暮色卻堪堪遮住了他肆意上下的目光。
已有兩日未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