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我來的路上喝過了。”徐若依溫柔笑道,她知道小姑娘有些怕她。
她頓了頓,接着說道:“你父親送我的芍藥我很喜歡,顔色很特别,我已精心養着了,這次特意來謝謝你。你手上上次摘槐花的傷都好全了嗎?藥膏可有用?”
小雀眼眶通紅,她感覺自己的眼淚又要流出來了,她連忙高高舉起小黃,擋在自己的面前,哽咽道:
“多謝貴人賜藥,我的手已經沒事了,我阿爹若是知道貴人您喜歡那盆花,他肯定會很開心的。”
仙女貴人的話語輕輕柔柔的,那樣的軟,那樣的輕,好像畫上的菩薩那樣溫柔慈悲。
可是她現在也知道了,貴人一句話就可以要了他們的命。
她不敢失态,阿爹阿兄已經被抓走了,如果她也走了,就沒人照看阿婆和阿爹的花了。
那夜被沖進來的官兵踩碎了土盆,瓦片泥土花葉混成一片,一地狼藉,她一個人跪在地上收拾到了天明。
她不敢惹貴人生氣,她怕死,她不想死,她要好好的等阿爹和阿兄回來,他們答應幹完寺裡的活計後要給她買饴糖吃。
她會等到的。
徐若依看見小姑娘的樣子,隻輕輕歎了一聲,不再問其他的話了。
“你也去陪小桃說話吧,不必立在這裡了。”徐若依輕聲道。
小桃正要告退,忽然聽到貴人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我是想問……嗯,近日村口可出現了什麼奇怪的人嗎?”貴人又補充道:“我隻是随口問問。”
小雀低頭想了想,答道:“前幾天似乎有人在我們村口轉來轉去左右張望,發現後,被裡正用拐杖給趕走了。”
“知道了,你進去吧。”徐若依輕聲道,看着小女娃抱着小黃狗進了廂房内。
她看向門外天色,已經申時了。徐若依摸了摸自己胸前,那裡藏着她的匕首,是阿兄之前送給她的,上面還綴滿了精美的寶石。
她撫觸上自己心口,跳的有些快,希望一切隻是她做的一場永遠不會實現的噩夢。
一切隻是一場虛驚。
她想了想,又去門口護衛那裡交代了幾句,廂房内隐隐傳來哭聲。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陣陣涼風刮過,夕陽照射着溪邊細草,濕氣升騰了起來。
徐若依立在屋檐下,靜靜的欣賞着山野晚霞的美景。
極遠處,漆黑一片的山野裡似乎亮起了紅光,點點火光連成一片,幾乎照亮了整片山林。
“那是什麼?”一個護衛駭道。
“估計一幫子流民。”為首的護衛握緊刀柄,剛才小主子已經叫人去尋楚山的縣令了,說是兄長托話給她,有事要問趙縣令,估計一會就到。
他眯眼數了數火把的數量,竟有五十人之數。
火光越來越近,徐若依看清了火光後面的人,一幫殺氣騰騰的匪徒,手裡還握着長刀。
離近了,一個流民看到了對面整齊有素的護衛,不由得一愣,看向自己的老大:“老大,這幫人哪裡來的?”上次六子來探路,不是說這個村隻剩些老弱婦孺嗎?
流民頭子“唰”的一下拔出來腰間的砍刀,明晃晃的刀身照亮了他滿臉橫肉的臉:“管他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就算是皇帝的侄子,貴妃的表妹,今日誰隻要攔了老子的财路,都要給我死在這裡。”
徐若依被一幫護衛保護在中間靠後的位置,她覺得自己腿肚子有些發軟,可是一想到夢中屍體遍地的慘狀,她貝齒緊咬嘴唇,努力克制住聲音裡的顫抖,高聲道:“官府一會就到,我勸你們三思,若改道回去,此事自然不會再追究。”
那個流民又看向自己的老大:“老大,今日人這麼多,對方又帶着刀,不如……”
話音未落,寒光一閃,“咔嚓”一聲,一個頭顱落地,在地上滾了數十圈,滾到了對面。
流民頭子眼睛猩紅,高高舉起沾滿鮮血的長刀,高喊道:“誰再聽對面這個小娘匹的話,就是這個下場!殺過去,有的是糧食和布匹!等綁了這個多舌的女人,到時候咱們還能換數不盡的金銀珠寶!”
徐若依腦子嗡的一聲作響,她握緊了手中的匕首,她看了一眼緊緊關閉的木門,她害怕的發抖,可是她看過兵書,她知道如果她此刻躲進門内,他們必不能赢。
流民頭子看準時機,将手中的長刀揮舞三下,大喝一聲:“殺!”
這幫流民如惡狼撲食一般湧了上來。
“嗖—嗖—”
身後數十支羽箭齊發,似閃電般劃過夜空,箭失如暴雨雨點般密集而下,矢無虛發,一片血霧彌漫開來。
徐家護衛對面的流民紛紛倒地,濺起一地塵土。
在血腥和塵煙混合的飄塵中,徐若依轉身回頭望去,面上仍挂着驚懼之中無聲流下的一滴淚。
為首的男人立于馬上,從漫天塵煙中走了出來,手中的弓箭铮鳴,仍帶着蓄勢待發的殺意。
茫茫衆人之中,他一眼就看到了她落下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