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被捆成一團的流民們旁顫顫巍巍的走過,路過失去雙臂的暈厥在一旁的流民頭子時,他雙股顫顫,膽顫心驚,等看到沈戍腰側的金魚符袋時,幾欲昏厥了過去,求生欲讓他連滾帶爬的跪倒在沈戍腳邊。
“下官,下官無能。”徐若依聽見這個縣令牙齒打顫的聲音,言語有些含糊不清:“竟然大人在楚山遭遇侵襲,下官萬死不能辭其咎,下官...”
沈戍接過趙陽冰遞到手邊的茶杯,喝了一口道:“多虧徐娘子今日及時趕到,否則此刻這個村落怕早已是屍山血海,到時候縣令您丢的可不隻是官職,隻怕還有你的腦袋了。”
趙志明轉頭看向在場的唯一一個女娘,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娘子高義。”旁邊的師爺拽着趙縣令行了一個禮。
徐若依連忙起身回禮,溫聲道;“我并沒有做什麼,擔不得兩位長官的禮,您還是先去看看賊人吧。”
她知道,沈将軍特意這幫流民留了活口,就是為了此刻。
趙陽冰悠悠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又朝主君和徐娘子行了一禮,這才帶着縣令一幫人等去了。
篝火噼裡啪啦的燃燒着,偶爾傳來幾聲爆響,火堆旁,此刻隻餘徐若依和沈戍二人。
“娘子為何到來此處?”沈戍突然問道。
徐若依将芍藥花的事情仔仔細細講了一遍,隐去了自己做夢的細節,終歸是有鬼力亂神之嫌。
沈戍點了點頭:“原是如此。”他忽的擡起了手,指向在夜色下顯得有些朦胧的鄉野村落。
“剛才這幫人的動靜,隻怕村民們睡得再沉,也早已驚醒了。”
往日他溫和低沉的聲音此刻顯得有些冷硬,帶着一絲難以察覺的肅殺之氣:“可是他們卻并沒有一個人出門,任由娘子一個人抵擋在外。”
“娘子與他們隻是素未謀面的人罷了,真的值得娘子冒性命之險為這幫人替身而出嗎?”
徐若依也望向村落,山風吹的她的眼睛有些冷,她擡手捋了捋被風吹的有些淩亂的發絲,她的聲音輕柔又堅定:“夫子曾言内省不疚,夫何憂何懼?為村民抵抗流民沖擊是我心甘情願所為,隻要我的目的達到了,就沒有什麼可憂慮的。”
她頓了一頓,接着說道:“更何況我與手無寸鐵的村民相比,我有護衛保護,有武器傍身,我雖是女子,但是也比他們強大的多,理應以強扶弱,又怎能見義不為呢?”
沈戍望向眺望遠處的徐娘子,心下一動。
徐娘子外在雪膚花貌,妍姿豔質,性格卻又極其溫和沉靜,甚至有些寡言,對待身邊人從不苛責,以禮相待,未見她以世家女子身份自傲,和善的甚至有些過分,美人如芙蓉綻露,自有一番别緻的新豔。
每每相遇,總讓他忍不住的再靠近些。
“之前隻覺得娘子為人和善,今日聽娘子這番高見,倒發覺了娘子身上的浩然之氣。”沈戍歎道,他舉起茶杯,笑道:“以我說,那些竹林君子也該打掃幹淨地方給娘子騰地了,今日沈某便以茶代酒,敬娘子一杯。”
說罷,便一飲而盡。
徐若依臉又騰的一下紅了起來,沈郎君的誇贊有些太過了,她今日其實也沒有做什麼,她也給自己斟滿茶杯,舉杯敬道:“多謝沈郎君出手相助,否則今日這幫歹人也沒法輕易被制伏。”
以茶代酒的辭令一般都怎麼說的來着?她微微側頭冥思苦想了一會,還是沒有想出來,憋出來一句:
“我先幹為敬。”
說罷,紅着臉揚起脖子飲盡了杯中的茶水。
沈戍噴笑,徐娘子自有一股憨直的可愛,渾然天成,不加修飾,每每相處,總讓他心弦慢慢放松下來,聊天的隻字片語,也能讓他有心曠神怡的感覺。
“幽州的蒲萄酒,是取雪山上的雪水煮制而成,葡萄口感也更為甘甜,喝起來唇齒留香,沈某喝慣了家鄉的酒,總覺得其他地方的酒太澀了些,不夠适口。”他舉杯笑道:
若娘子到了幽州,沈某一定用最好的蒲萄酒款待娘子。”
徐若依也舉杯笑道:“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x你大爺的,要殺我便提刀來殺了我!要斬便斬去我的腦袋,你們這對狗男女,何必在此聒噪?老子皺一下眉頭便不姓孫!”
劇痛讓流民頭子從暈厥中又疼醒了過來,他回頭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綁無法出聲的手下,又看了一眼坐在篝火幫你侬我侬的狗男女,此刻還有閑情逸緻煮起了熱茶,他目眦俱裂,破口大罵道。
如此這般,倒真不如給他個痛快死法。
沈戍起身,走到這人身邊,微微蹲下身子,用手鉗制住這人下巴,想了想,還是不要當她面直接拔掉此人的舌頭好了,總覺得會吓到徐娘子。
他起身,用刀把拍了拍這人的臉,微微一笑:“莫急。”
獵殺才剛剛進行到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