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許沨起床洗漱時沈眠還側卧在床上睡覺,單薄的被子之蓋住肚子,颀長白皙的雙臂交互攏着,仔細一看還是昨晚入睡前的姿勢。
睡相真好。
許沨吻了吻沈眠眼尾的兩顆痣,下樓去做早飯。
他今早得出趟門。
上次在陽光小學見到的那位老婦人,似乎有想對許沨說的話,他本來已經忘了,但昨晚在車上想起的記憶片段,莫名令他想起了這個人,當晚又夢見蘭惠心和許芝,她們還一直暗示他去找老婦人,這不是很奇怪嗎?
可這兩者連最基本的因果關系都沒有,許沨純靠直覺在做,不過問一問,拂去心裡的疑慮,不枉為一件美事。
而且看對方當時的反應,她好像認識自己,不可否認的是,他對這位老婦人也有無法抹去的熟悉感。
許沨按照食譜做了海苔蝦滑餅,再打一杯豆漿,沒有放糖,但在豆漿旁邊擺了幾顆軟糖——成人禮帶給沈眠的軟糖,沈眠說好吃,他就找不認識的學生會會長要了鍊接。
可惜不是國内生産的,而且售空了,他等了好幾個月才等到它重新上架,一上架許沨就把它的庫存掏空一半,怕吃不完,否則全買了,實際上它的庫存也少得可憐。
外面太陽大,許沨戴了一頂鴨舌帽,配上沈眠給他買的夏裝。
走出門沒幾步,他忽然想起什麼,拐彎回家給沈眠切了一盤水果才心滿意足離開。
小學生們剛開始上早課,廚房正準備午飯,一邊是朗朗讀書聲,一邊是熱騰騰的飯菜香。
隔着大老遠,許沨就在門口聽見聞着了。不過他遇到點麻煩。
保安:“你是這的學生?你怎麼證明?”
許沨:“我.....”
他掏出十年前的畢業照,把一個面目陰沉的小孩指給保安看:“這是我。”
“噢....”保安戴上老花眼鏡,比了比照片和面前的人,“還挺好認的,那行,你進去吧,記得讓老師給我打個電話,我好确認登記一下。”
“好的。”
小學在十年裡翻新過,添加不少設施,但大緻的布局并沒有改變,許沨憑着兒時的記憶,順利找到食堂所在的方向。
後廚熱火朝天,菜刀“剁剁剁”的聲音一直不斷,阿姨和大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誰也顧不上突然到訪的許沨,或者說,她們看都沒看見。
許沨也沒閑着,把後廚每個人的臉都掃一遍,但大多數人都戴着口罩和廚師帽,加上米飯的蒸汽和炒菜的油氣模糊在空氣中,實在是很難辨認。
有位穿着黑色制服的女人走來,身後還跟一個戴着口罩和廚師帽的老人,“該說的該注意的我都和您說過了,您去看看,有力所能及的能幫上忙的你就去做,等他們忙完,再找廚師長商量工作細節,明天正式工作,工資也從明天算,成嗎?”
老人點點頭,“成。那我這就過去了。”
女人了然,等老人離開,許沨上前說道:“您好。”
“你好。”女人禮貌回應,眯眼打量許沨一番,“你是哪位學生的家長嗎?不去辦公室怎麼跑這裡來了?”
“我是這裡的畢業生。”許沨看眼女人胸前的名牌——二年級(3)班班主任李悅,他自信寒暄道:“李老師,我是您的學生,您可能不太記得我了。”
“我的學生?你....”李悅臉色微變,神色複雜微妙,“我兩年前才入職,教過最大的學生現在也才14,你看着不像啊。”
“.....我長得快。”許沨面不改色,趁對方沒反應過來時直接切入正題,“是這樣的李老師,我想找個人,不知道您能不能幫我個忙?”
李悅通情達理道:“學校食堂不是你該進來的地方,這樣吧,你告訴我她叫什麼,我幫你把她叫出來,你先在外面等着。”
之前老婦人從他旁邊走過時,許沨留心瞄了眼工作牌,她的名字簡短,很好記。
“宗卉。”許沨說道。
“宗卉....”李悅喃喃重複,旋即瞪大雙眼,“你确定你是來找她的?”
許沨遲疑幾秒,摸不準李悅的态度。她看起來像是在懷疑自己的耳朵。
他還是點頭道:“是的。”
“你不知道嗎?”李悅緊鎖着眉頭,惋惜道:“昨晚下大雨,雨太滑,她摔進河裡淹死了。”
死了?
怎麼會這麼突然。他才見過老婦人不久,老婦人就死了?
這回成許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我也覺得挺突然的,隻能說節哀順變吧。”
出了小學,許沨一通電話把還在睡夢中的人吵醒:“顧讓,你爸以前是不是海城警察局刑偵隊隊長?”
“對啊。”顧讓打着哈欠,模糊不清地說道。
一小時後,兩人在顧讓家附近的咖啡館見面。
“當然認識了,你要調什麼檔案,我讓我爸的朋友給你拿過來。”顧讓灌一口咖啡提神。
“十年前趙禹高速的車禍,也就是我養母的那一樁。”許沨說着,把服務員新上的甜品全部放到顧讓的桌前,“你先吃,我不急。”
顧讓嘴裡塞着可頌,說話含糊不清,“那不是一場意外嗎?而且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不一定有檔案保存的。”
“我現在覺得....那不是一場意外。”許沨眼眸深深暗暗,不太笃定地說:“之前去接顧恬恬,我在陽光小學碰到一個老婦人,她好像認識我,我感覺她,”他頓了頓,一時間想不到這幾件事的邏輯關系。
老婦人和車禍有關?為什麼他會這麼認為?僅僅是因為一場夢?還是記憶裡許芝的話?許芝話裡的‘不可能’到底是什麼不可能?為什麼老婦人突然就死了?這些事到底有什麼關聯。
“這有什麼奇怪的,人老了都會犯糊塗,說不定她就是把你認成了自己孫子。”顧讓扶着下巴‘唔’了一陣,“你要是心裡不放心,再去找她核對核對。”
這是許沨最初的想法。
“她死了,就在昨天。”
顧讓差點把嘴裡的咖啡噴出來,他強迫自己咽下去,瞪大雙眼,“死了,這麼突然,你前天見過她她昨天就死了?”
連顧讓都覺得奇怪,那是真的奇怪了。
許沨把自己前天遇到的巧合全都告訴顧讓。
“不會吧,真有這麼巧合?你入學前那女人剛好入職不久,還成為了你的語文老師?”顧讓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摩擦幾遍胳膊,又鎮靜下來分析,“不過确實很奇怪啊,沈樂言當時不在陽光上小學吧?李楠雪不去照顧她兒子,去應聘陽光的教師崗位?”
許沨眉頭一皺,心裡的迷霧登時消散一些,“她想接近我…?”
接近他,然後….然後什麼?
顧讓繼續琢磨着,“李楠雪在你入學前的那天轉為正式教師,剛好成為你的語文老師,剛好輔導你,剛好在成為你老師的第一年裡,你就在去夏令營的路上發生了車禍,我說……這車禍不會不是個意外吧?可是有哪裡不對勁啊…..”
車禍不是意外,是人為?是李楠雪搞的鬼?那李楠雪接近她,是為了……利用他。
一旦繞進這樣的想法,許沨就再也沒法回頭了。如果當年的車禍另有隐情,如果李楠雪真的利用了他,那他豈不是真的成為間接害死蘭阿姨和母親的幫兇......
他呼吸一滞,在心裡默默安慰自己:隻是猜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