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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紅秋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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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紅秋醒時,冷汗浸濕了單薄的裡衣。

他緊蹙着眉,無聲地捱過這一陣幾乎瀕死的心悸。母親尖利的叫聲殘忍地刮過他的耳膜,他不自覺伸手掐住自己的脖頸。

這雙細瘦的手和他母親的一樣,能将同樣脆弱的脖子掐出可怖的青紫色。

他慢慢喘了幾口氣,耳邊一會兒是母親厲聲咒罵他“該死”的惡語;一會兒是對方滿臉柔弱倉惶地把自己擁進懷裡,低聲哭泣她有多麼害怕無助。他的理智在這兩種聲音裡拉扯,愈發覺得想吐。

白紗外,宋靜妍低而溫柔的聲音傳來。

可能是太過熟悉,他緊張的神經被這道聲音漸漸安撫下來。卞紅秋睜開眼,一滴汗水從他眼睫上滑落,他掀開白紗,宋靜妍溫熱的手就貼了上來,在他額上停留幾息後,輕輕替他拂去額間的汗。宋靜妍還是用低低的嗓音說話,“殿下又夢見王妃了嗎?可還是想吐?”

卞紅秋點頭,頓了頓,再點了個頭。

橫波連忙遞了一杯溫水,卻被卞紅秋伸手推開。

船艙内燃着他慣用的香,更讓他有種被母親注視的感覺。

卞紅秋費力撇開身上的不适感,開口道:“我想下船走走。”

橫波一愣,勸告的話停在嘴邊,隻把目光投向宋靜妍。

宋靜妍一抿唇,“我為殿下更衣。”

卞紅秋沉下一口氣,微微阖着眼,任宋靜妍動作。

宋靜妍多為他添了件衣裳,又取了一條披風,未等她給卞紅秋系好披風,卞紅秋就半扶着橫波的手,步履不穩地逃出了船艙。

廂房外,剛回房的洪闵被旁的梁王舊部拉出來喝酒套近乎。

洪闵就着幾兩小酒,将自己喝得淚流滿面,口齒不清地訴苦:“可憐我家中老母親還在苦苦等我回去!還有我那一心為我的長姐小妹,想當初,長姐為供我讀書,嫁與商賈做妾,隻盼我高中,怎奈世道如此,我等貧農出身,無财無勢,讀多少書也是白下功夫!小妹不甘我就此沉淪,毅然嫁了六十的鎮北侯當小,扶我青雲志。”

“我若……我若死在回京路上,豈不白費她們苦心!”

卞紅秋走得太快,行至拐角處,不得已停下腳步緩神。

橫波扶着他,聽了一耳朵洪闵的哭訴,險些沒忍住自己鄙夷的神态。

卞紅秋從離開上揚時就斷斷續續地病,身邊的人和事常與過去混淆,乍一聽這道陌生的人聲,問道:“這是誰?”

橫波知道卞紅秋病中昏沉,回道:“殿下,這是來我們上揚頒旨的欽差,名為洪闵。”

卞紅秋一手撐着牆,額抵在手背上,仔細回憶了片刻。

好像是個渾身白肉的缺心眼?

自卞虞開國,梁王府始終是舉重若輕的地位—直到他父親那一代,或者說,直到當今陛下收攏權柄,重新掌控政權。

其中多少陰差陽錯,卞紅秋知道的并不清楚。

他出生時,父親已經過世。

他是遺腹子,母親在孕中便得了瘋病—被活活吓瘋的。

母親瘋癫的時候會反反複複地訴說那些不讓她如意的過去:怨恨卞紅秋素未謀面的外祖一家沒落太快,讓她沒辦法在權貴雲集的京城張揚地過活;怨恨父親以王妃之位迎娶她,卻沒叫她真的得意,甚至沒有一場風光的大婚,就把她帶離繁華的京城,到荒涼的上揚吃盡風沙。

偶有清醒的時候,也是滿眼的淚光和後悔,當然還有卞紅秋能察覺的恨意,她說:“梁王府權勢赫赫,你父親手握重兵仍不知收斂,我多番勸阻,他還是一意孤行!現在好了,陛下騰出手來,他一死了之,留我們娘倆!”

卞紅秋懵懵懂懂,自然也聽過父親舊部嘴裡的說辭。

他們說父親是個英雄,母親病裡的話不可信。當初境西王謀逆,陛下又年少,朝局岌岌可危,外族虎視眈眈,隻有梁王願意離開京城那個安樂窩,來上揚戍邊。

但不論是哪種說辭,宋靜妍都保持沉默。

而萬裡之外的京中,陛下的态度就和宋靜妍的沉默一樣暧昧:不論何時、何事,賞賜沒有、貶斥沒有,哪怕是必要的聖旨,也簡短得不能再簡短,叫人根本沒法判斷這位陛下的心意;上揚又早在他父親過世前就平定,京中卻并不縮減兵士、辎重,即便是宋靜妍口中常提起陛下的“心腹重臣”席中庭,也曾為軍資用度發過愁,他們始終沒有這種煩惱。

至于卞紅秋以為洪闵是個缺心眼,實在有一番緣由。

京裡的官兒都知道來上揚頒旨是個吃力不讨好的活,被選中了就算倒黴。而這個姓洪的倒黴蛋,大概有點教養,初來上揚,猶豫過要不要以下官的身份去祭拜先梁王夫婦。他先是一提,約莫翻來覆去、刮腸搜到地糾結了幾天,待宋靜妍領人要與他前去時,他忍不住在所有梁王舊部面前說:“可我也不知回京後陛下對諸位會怎麼處置,若真到了削爵降罪的地步,我此去祭拜不知會不會給人留下話柄。”

直言直語後,還朝宋靜妍“請教”:“敢問宋姑娘,我可要繼續去祭拜王爺王妃?”

宋靜妍的父親是跟随先梁王的老人,十歲上便逐步接手了梁王府内事務,從小到大和千種人打過交道,還真沒遇見過洪闵這樣“誠實”的。

她被洪闵一句話問倒了,強壓着其餘人顯露的不滿,笑道:“大人乃是京中的欽使,自然由大人做主。”

卞紅秋回憶着。

他們這些人與洪闵帶來的人在陵墓外面面相觑,宋靜妍隻怕洪闵會口出更多驚人之語,為免卞紅秋聽了難受,便叫人先送他回府邸,自己與欽使周旋。

樓船停在江上,随江水的波瀾搖晃。

卞紅秋的身體晃得更厲害,眼前的景象都扭曲起來,褐色的船身模糊成上揚土黃的風,他好像還是那個路都走不穩的小孩兒。他感覺橫波扶他的手漸漸用力,于是側頭看去——那隻枯瘦的、布滿青筋的手,那分明是母親的手!

他無措地睜大眼。

“……頒旨的欽差……”

耳邊的聲音清晰起來:“我是怕!我是怕啊!這些人是來殺我們的,你父親留下的人卻坐以待斃,還責怪我拖累你們!可是兒啊——若非我這麼做,你早被京裡派來的人掐死了!”

卞紅秋思緒混亂,橫波口中的“欽差”和母親話裡奪命的使者重疊,他又伸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喘着氣,頭絞痛起來。

“欽差、還沒回京嗎?”

橫波不知道他又在說什麼時候的事,嘴裡來不及詢問,隻顧着去掰他的手,防他自殘。

卞紅秋本來病得厲害,此刻不知哪來的力氣,甩開橫波的手後,踉跄地沖下樓船。

橫波急得在原地直跺腳,不知該先去追人,還是回頭叫宋靜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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