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安的頭像還是黑的。雖然她自來了北京以後都活蹦亂跳的,但張思譚知道,任誰面對家人的牢獄之災都不會無動于衷。
本以為齊安要等一會兒才回,結果她秒回過來:“思譚姐,可以視頻嗎?”
這是齊安第一次要求視頻,張思譚彈了個視頻通話過去。
通話很快被接通,一張稚嫩的大臉貼在屏幕上,随後手機又被拿遠了一些。
看周圍的背景還是在家裡,張思譚出聲詢問:“在幹什麼?”
“化妝。”樓梯間的信号并不怎麼好,聲音傳過來有些卡頓,但幸好後面的談話很順暢。
“要出門嗎?”
“嗯。”
“怎麼突然要打視頻?”
四周很靜,還有些清涼。張思譚看屏幕裡的那張臉,化了底妝之後像開了磨皮。水潤的眼睛盯着屏幕,今天的短發倒是拾掇得很服帖。
“有點害怕。”屏幕裡的人說。
張思譚的心動了一下,看着屏幕,有點不放心:“害怕什麼?”
害怕的東西太多了。怕冬天冷風一吹臉就變成绛紫色,怕工作一犯錯就被開回家,怕不知道什麼時候說錯了話鬧僵了關系,怕每天擠入擠出地鐵站時拼命往前貼的人群。
怕思譚姐不開心怕思譚姐生自己的氣……
“我晚上回去說吧。”齊安眨了眨眼睛。
“好。”
張思譚看出齊安今天的反常,仔細盯着屏幕:“先挂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齊安點了點頭,依依不舍的挂了視頻。手機收到一旁,她拿過眼影來開始上色。
陽光很足,從窗外透進來,照着屋裡很亮堂。齊安雖然在張思譚的卧室裡睡覺,但東西還都放在自己卧室裡。所以都是晚上過去睡覺,白天過來換衣服。化妝當然也在這裡化。
她底子好,随便打點粉人就精神了。
從衣櫃裡拿出一個果綠色的吊帶上衣,貼上胸貼,把衣服套在了身上。她本身就不是多毛體質,剛才洗澡時又刮了一次腋毛,兩個胳膊光滑白淨。清新的顔色像一畦草坪,修身的衣型又把她的腰身凸顯了出來。
脖子上挂了個彩珠短鍊,鍊子短,并不會随着身體的晃動而晃動,但也覺得身前多了些什麼。
平時穿慣了地球人小套裝,乍裸着胳膊,齊安還有點不習慣,不自覺的想環住胳膊,覺得空蕩蕩的。
剛收拾妥當,手機便響了,是羅慕容催她。
小區的安保工作做的好,羅慕容的車進不來,隻能在小區外面等。
太陽曬,又化了妝,感覺臉都燒得慌。齊安把小挎包擋在額前,快速跑進了車裡。
系上安全帶,感受着車裡的冷氣,齊安才覺得歇了口氣。
“囑咐你的都還記得嗎?”羅慕容挂上擋,邊轉方向盤邊問。
“記得。”齊安點頭。
兩個人年初認識,三觀契合,覺得合拍就在一起了。等鄒樂把羅慕容那輛大切報銷了,兩個人就說分手。
“你媽見過我,這沒事吧?”
“害,見過更好。你這工作我媽肯定滿意,正好我們家也是做藥産的。”
“啊……我那是臨時崗。”齊安弱弱的解釋道。
正好到十字路口,羅慕容按了一下喇叭,“滴”的一聲穿過車身,掩過了齊安的聲音。
羅慕容沒聽清齊安剛才說了什麼,也不願費心去問,目光向前看着路況。
“你确定穿吊帶可以嗎?”見長輩會不會太露骨。
“上次在酒吧見你吧,挺活的一個人。”羅慕容扭頭打量了她一眼,“合着還是個清朝餘孽啊。”
“不是……”齊安想解釋,羅慕容又按了下喇叭。他開的車很大,不知道是不是改裝過,輪胎比尋常車子的要粗,喇叭聲也大。他一按,齊安就覺得自己聲音的分貝自動歸零了。
“放心吧,你要穿得太全乎了,真讓我媽瞧上了怎麼辦?”羅慕容又看她。
“你看着車。”齊安忙回他。
羅慕容擺正了頭,喋喋不休:“可說好啊,我這人雖然軸,瞧上我的姑娘可不少。讓你來假扮我女朋友,實在是我其他朋友我媽都摸的門兒清。你去了意思意思就行,我實在是得找個素淨兒。”
齊安笑。這個羅慕容一口京味兒,人長得也敦實,看着跟個管家似的,還在這自我感覺良好上了。
上回在酒吧,他像掉面粉缸裡一樣臉淨白。齊安還故意逗張思譚說他是0。現在妝卸了,倒是更像城堡裡在一旁候場說“少爺好久沒那麼笑過了”的老管家了。
到了地,羅慕容倒還很紳士的來幫齊安開車門。
車門内外的溫差大,一觸地就跟踩上了火坑一樣,蒸得人難受。
齊安跟着羅慕容進屋,剛放松了一點的心情又開始忐忑起來。
她剛才跟張思譚說她有點害怕,實際程度還要更深一些。上次在孫慧敏家鄒樂就見過她了,知道她的身份,現在她又說是羅慕容的女朋友,萬一鄒樂不信怎麼辦,會不會誤了思譚姐的事。
但是自己要是不來,羅慕容就會一直借口在海南。思譚姐見不了他就沒法簽合同,簽不了合同……
思譚姐就會不高興。她不想讓思譚姐不高興。
齊安深吸了口氣,挂起嘴角,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