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西瑤被一群貌美如花的女子圍在中間,她們有的嬌豔,有的明媚,有的如盛放的牡丹,有的如春日梨花。纖纖玉指輕輕摸着她,嬌豔鮮紅的玉筍流連于百裡西瑤嫩滑的臉蛋兒。
有的姑娘膽子很大,直接抱住百裡西瑤,白皙豐滿的胸脯輕輕蹭着小姑娘的手臂,看得一旁的屠二爺羨慕不已。
小姑娘眼中的光彩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她好像很喜歡這些姑娘。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呀。” 一個身着绯色薄紗的女子從後抱住百裡西瑤,她用臉蹭了蹭百裡西瑤的臉頰,“你好可愛呀。”
百裡西瑤還未張口,就見一雙膚如凝脂的手端着月白的茶盞遞到她的嘴邊,“快嘗嘗,剛到的新茶。用雪水烹制,裡面放了牡丹露。”
另一邊一個穿着紫色輕紗,發絲垂落的女子撥開一顆葡萄,遞到百裡西瑤嘴邊,她紅唇輕啟,“啊~”
這待遇看的那三個少年直瞪眼睛,百裡東君摸了摸自己的臉,“是我長得不好看嗎,她們怎麼直接就忽視我了。”
少年第一次對自己的長相産生了懷疑。
一個身着青紗的女子從三人面前經過,百裡東君立即拉住她,“姐姐,你們為什麼都不來看我們?”
那女子朝着三個少年笑了笑,“你們就好好聽曲兒吧。”
而後直直向着上首而去。
她暗自腹诽,伺候一群臭男人哪有伺候女客來的好,小姑娘香香軟軟幹幹淨淨又出手大方,一來就直接将整個百花樓包了下來,不知道能讓她們今天輕松多少。
琴聲再起時,屠二爺坐直身體轉過頭去,一改剛剛懶散的姿态,很是正經的樣子。
原來有人來青樓,真的隻為了聽一曲子。
國手風秋雨,雖然出生青樓,但一手古琴撫得極為動人,幾年前曾被風雅絕世的洛軒公子稱為,‘以區區十五女子之手,撫北離百年絕世之音’,當然相較于她的琴音,她的容貌更是人們讨論的話題。
據說她的容貌比之百花樓裡的花魁頭牌都毫不遜色,可從來隻是賣藝不賣身,至今未有人能夠一親芳澤。
也有傳言說她是前朝公主的後人,被迫寄于青樓屋檐之下,其實身份高貴,有絕世高手在暗中保護。
更離譜的傳說,就是她是淩雲公子顧劍門看中的女人,隻待十八歲那年,顧劍門從西南道回來迎娶她,所以在此之前,誰能不能接近她。
當然這些傳說,此時的百裡東君和司空長風是半點都不知道的,聽曲兒不過是恰巧了。
待那三十年陳釀的桃花醉端上桌,百裡東君打開酒壺,使勁用鼻子吸了一下,随後神色大喜,驚歎道:“果然是好酒。雷夢殺沒騙我們,這裡的酒真是不錯!”
一旁的葉鼎之也點了點頭,可司空長風卻沒有将注意力放在酒上。
百裡東君也沒有發現,自顧自地倒了三杯酒,一杯遞給葉鼎之,他端起另一杯轉過頭,才發現司空長風這個酒鬼居然對桃花醉興趣不大,反而跟屠二爺一樣,聽那琴曲聽得入了迷。百裡東君一愣,也放下酒杯,認真聽了聽。
他自小生于侯府,大大小小豪門宴會參加了不少,這種樂律大師也是見怪不怪了,甚至于他們的母親溫珞玉也是極擅琴藝,但這仔細一聽,還是能聽出堂間之樂,已勝過他這十幾年所聞之所有。
而一旁的葉鼎之早年曾是将軍之子,自然對這些也算是熟悉,他一邊品着酒,一邊聆聽那美妙的旋律,很是沉醉的樣子。
“哎,司空長風,你還通音律呢?” 百裡東君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司空長風。
“我聽過這曲子。“ 司空長風眨了眨眼。
百裡東君又豎起耳朵聽了一下,而後搖了搖頭,“我沒聽過。”
他扭頭看向坐在上首迷迷糊糊的百裡西瑤,“妹,你聽過這首曲子嗎?”
百裡西瑤仔細聽了聽,而後輕輕搖了搖頭。一旁的粉衣女子看着她軟乎乎的樣子笑了笑,如桃花般的手指輕輕捏了捏那滑嫩的臉頰。
“是江南月。” 司空長風忽然道。
“戍鼓斷人行,秋邊一雁聲。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這是思鄉之曲,對了,一直忘了告訴你們,其實我家在江南。”
百裡東君微微挑眉,“江南,好地方呀!”
“有機會,我們一道去看看。”
“我也會吹這曲子。” 司空長風看着那高閣,頭也不回。
百裡東君更是驚訝,“你還會吹笛子?”
“不是。” 司空長風從身上翻了翻,拿出一片葉子,對着百裡東君揮了揮,“我會吹這個。”
“樹……樹葉?” 百裡東君一愣,他看了眼一旁的葉鼎之,“這也行?”
葉鼎之朝着司空長風頗為贊賞的點了點頭,“來一曲?”
“我偶爾路上走累了,就會坐在路邊吹上一曲,也是跟以前一個朋友學的,登不了大雅之堂。” 司空長風拿着樹葉,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後還是放到了嘴邊,閉上眼睛,嘴輕輕一吹。
悠揚的曲音緩緩揚起,忽然插入了那古琴聲中,屠二爺頗是不滿,他轉過頭,向着司空長風投來不滿的目光。
但高閣之中琴聲未停,那一片樹葉吹出的曲子竟也慢慢地融入到了琴聲之中。一衆人閉上眼睛,仿佛真的看到了一幕思鄉之景。
隻不過一人是在那閨閣之中,打開窗戶,遙遙望着故鄉的方向,幽怨而感傷。
而另一人則是牽馬走在古道邊,月色之下微微仰頭,滿是寂寥與落寞。
百裡東君雖然沒有聽過這曲子,卻也自己跟着輕輕地哼了起來,他端起桌上的桃花醉,閉上眼睛仰頭喝下,細細品味了一番,“好酒,好曲。”
一曲作罷,百裡東君已經喝了三杯。
司空長風放下樹葉,許久之後才回過神來,百裡東君遞過去一個酒杯,“這是得遇知音了?”
司空長風接過酒杯,一飲而盡,他有些害羞,“我這江湖野路子,知音這個詞,太折煞我了。”
“哈哈哈哈。” 百裡東君朗聲笑道,“酒是好酒,曲更是好曲。”
“這位公子。” 忽然有一名穿着綠衫的侍女走了過來,對着司空長風行了一禮。
司空長風扭頭看向她,“怎麼了?”
“我家小姐有請。” 侍女微微垂首。
“你家小姐是誰?” 百裡東君看着那侍女問道。
侍女捂嘴一笑,“公子說笑了,我家小姐剛剛與這位公子音律相交,公子怎會不知呢。”
“是高閣上白紗後的那位姑娘?“ 百裡東君一挑眉,他眼中閃光,與一旁的葉鼎之相視一眼,笑了笑。
“對,但小姐隻邀請了這位公子。” 侍女看着司空長風。
“去吧去吧。” 百裡東君伸了個懶腰,他笑的開心,“都說了是得遇知音,還不速速相見。”
“算……算了吧。” 司空長風臉一紅,連連擺手。
侍女忽然收了笑容,眼睛一瞪,“你知道你是在拒絕誰嗎?”
司空長風吓了一跳,他又是連連擺手,“我……我沒有拒絕。“
“那你來不來?你知道向來隻有别人求見我們小姐的份,我們小姐可幾乎從不邀别人相見。你若不來,好,這輩子都别進百花樓,别想再聽小姐的曲子!” 侍女怒氣沖沖地說道。
司空長風喉結滾動,他立刻站了起來,“我随你去便是,姑娘不要動怒。”
于是那綠衫侍女就帶着司空長風,在衆人目光的注視下,沿着台階而上,高閣外侍女與裡面的的女子交談了幾句後,輕輕一掀輕紗請司空長風進去了。
随後輕紗緩緩垂落,再看不到裡面的任何景象。
“他是誰!憑什麼風姑娘就見他!” 屠二爺立即大怒。
“我每日都來此聽曲!銀子也沒少花,這小子今日可第一次來!” 他站起來指着高閣怒喝一聲,起身就要往台階而去。
平日裡他花錢,風姑娘不見,他不怒。因為所有人都一樣,王孫公子來,也一樣。
可今日,有人不一樣了!
屠二爺身邊的護衛立即起身想要護着他往台階而去,卻被一個猛烈的拳風給打了回去。
隻見百裡東君和葉鼎之站在台階下,葉鼎之摩擦着拳頭看着幾人,而百裡東君仰頭将那一壺桃花醉整個地倒入嘴中,随後垂首,打了個小小的酒嗝,他微微一笑,“沒聽到嗎?姑娘隻邀請了我朋友一人。”
“還不快回去坐好。” 葉鼎之面上朝他們笑的溫和,眼底卻是閃着一絲寒光。
“好,好,好,好得很!” 屠二爺狠狠一點頭,他環視一圈,伸手指了指面前的二人,而後重重放下。
“我們走!” 屠二爺轉身,帶着護衛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了萬花樓。
直到屠二爺的身影消失,二人才坐回原位,葉鼎之看了眼一旁有些醉意的百裡東君,又看看被一群美女環繞的百裡西瑤,他輕輕搖了搖頭,回想起不久前李長生找過他。
葉鼎之在往學堂後院園子走的路上,就聽到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自上方響起。
“小子,你來。”
葉鼎之擡頭看去,就見滿頭白發的李長生正坐在屋頂獨自飲酒,他腳尖輕點,坐到了李長生身邊。
李長生看了眼他,而後看向遠方的流雲,“你師父不在了。”
“嗯。” 葉鼎之眼眸半垂,低低出聲。
“哎,别人不了解他,我還不了解嗎,世人都說他是為了天下第一的名頭,可我卻知道,他隻是為了追求心中的武學巅峰。” 李長生拍了拍一旁葉鼎之的肩膀,“他這人就是一根筋,為了所謂的武學之極葬送了自己。”
葉鼎之抿了抿唇,他呼出一口氣,“師父他,有自己的堅持。”
“小子,有堅持是好事,但是,可不能走火入魔犯下大錯啊。”
李長生看向一旁情緒低落的葉鼎之,“你行事之前想想那兩個小家夥,不論如何,他們是真心待你。”
葉鼎之眨了眨眼,他擡起頭,呼出一口氣,朝着李長生笑了笑,“嗯,我知道,我會的。”
葉鼎之看着身旁的百裡東君輕輕搖了搖頭,他喝下一杯酒,琢磨着一會兒怎麼把這兩個小家夥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