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定是和皇嫂關系十分要好的妹妹吧，這手钏一看就是大家之作，上頭鑲嵌的應當是南珠吧，各色寶石也是價值不菲。”

四皇子妃眼睛泛熱，“沒曾想皇嫂一個已經緻仕了的侍郎的女兒，竟然還有這般有錢的妹妹呢。”

聽到這話，蕭若風面色不善的看了眼四皇子，後者被看的心頭一緊，他立馬拉了拉自家夫人，想讓她住嘴。

那振武将軍府被抄就是他這個九皇弟做的，事先是一點風聲沒露，動作之快，手段狠辣。

四皇子想起之前上朝時，聽到刑部尚書說過夏侯父子在牢獄中的樣子，他隻覺得後背發冷。蕭若風雖比他歲數要小上不少，但他卻是有點怵這個弟弟的。

蕭若瑾看着那手钏挑了挑眉，回想起之前收到的消息。前幾日百裡西瑤跑到了景玉侯府，不止給胡錯楊送了這手钏，還送了兩箱子東西給在側院的易文君。

看到那夫妻二人不再說話，胡錯楊輕輕搖了搖頭，那禮王妃所言她已是聽了多年，蕭若瑾的後院不乏比她身世地位高的，明面上她們對她很是敬重，可私下裡說的，她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

塗着迎春花的柔荑輕輕撫摸腕間的手钏，胡錯溫柔的笑眼中透出一絲苦澀，真正說起來，她是所有皇妃中出身最不起眼的，整個皇家就是拜高踩低，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真心難尋，隻有每次百裡西瑤來看她時，她才會感到開心溫暖一點，不知是不是錯覺每次百裡西瑤的靠近都會讓她感到身心舒暢。

小姑娘的真心她感受得到，“西瑤送給我的。”

胡錯楊笑了笑，似是有些無奈，又帶着點寵溺，“也不知道那西瑤是從哪兒聽說的要送人年禮，前兩天巴巴的跑來送給我。”

蕭若風笑的溫柔，“綿綿她很喜歡嫂嫂。”

胡錯楊看了眼蕭若風，她輕輕挑了挑眉，“西瑤沒有送你什麼禮物嗎。”

看着胡錯楊滿面含笑，蕭若風很是無奈，“嫂嫂，就莫要再打趣我了，我知道在綿綿心中，我遠不如嫂嫂來的重要。”

“你且放寬心。” 胡錯楊笑的開心，“我呀，是越不過你去的。”

“所以，你也不要羨慕西瑤送我禮物。”

蕭若風也無法反駁，隻得無奈輕笑。

蕭若瑾看着他們，心中一陣暖流劃過，這個虛僞的宮宴總算是有點家宴的味道了。

另一邊，幾個世家小姐正偷偷看着蕭若風，他今日一襲明黃蟒袍，很是俊朗華貴。

“琅琊王當真是生的俊美，可惜出身不高。”

一個穿湖綠色錦衣的姑娘輕輕搖頭，“你知道什麼，雖然琅琊王殿下雖然母家不顯，可卻是立有赫赫戰功的。”

她眼中滿是向往，“這樣一個英雄般的人物，也不知究竟會心儀怎樣的女子。”

一個粉衣姑娘點了點頭，她看向一旁穿着明蘭色廣繡的姑娘輕聲問道：“說起來，明錦，你之前還和夏侯孟定相看過呢，還好最後沒成，不然可就倒黴了。”

名叫明錦的姑娘撇了撇嘴，“可别說了，那個夏侯孟定我看見他就讨厭，不過是一個靠着祖蔭的二世祖，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她看着坐在位置上一襲鵝黃長裙的鄭岩钰，“岩钰，你今日怎麼有些安靜。”

鄭岩钰輕輕搖頭，動作間金步搖上綴着的珍珠流蘇輕輕晃動。

明錦看着那金步搖有些驚歎，“你這步搖真是好看，如此圓潤飽滿的南珠我還是第一次見。”

金子對于她們這些大家族的女子而言不算稀罕，可是那顆顆飽滿，瑩光内斂的珍珠卻是可遇不可求的，更不要說步搖上鑲嵌的那些珍珠有指甲蓋那麼大，珍珠流蘇更是用金線連接，如此手藝，隻怕得是德高望重的老匠人才做得出。

明錦的驚歎吸引一群世家小姐看向鄭岩钰的發間，畢竟都是正值芳齡的姑娘家，很少有不喜愛美麗首飾的。

鄭岩钰輕輕撫摸發間的步搖，這是前日百裡西瑤送給她的，說是年禮。百裡西瑤主動送她，鄭岩钰很是歡喜，可是至今為止，仍舊不知道百裡西瑤的真實身份，不知全名，亦不知住處，這叫鄭岩钰很是不滿。

身邊一群姑娘叽叽喳喳的說着最近天啟城發生的事情，鄭岩钰心中百無聊賴，一個琅琊王也值得她們在這兒向往，她輕笑一聲，喝下口酒。

“殿下好像是在看我們這裡。”

察覺到一道探究的視線，鄭岩钰擡起頭，就看到大殿的另一邊，蕭若風正看着他們這處。

鄭岩钰是淮玉侯獨女，家世顯赫，座位甚至比一些皇親國戚還要靠近上首。

蕭若風原本有些無聊，想看一看那些個大臣，卻不經意間瞟到了鄭岩钰發間的步搖，俊眉輕輕蹙着，那步搖上使用的珍珠實在是眼熟。

他看了眼鄭岩钰和不遠處的淮玉侯，‘她是淮玉侯的女兒，那珍珠應當隻是相似而已，綿綿怎麼可能認識她。’

蕭若風隻想了想，便收回視線。

“岩钰，剛剛琅琊王殿下應當是在看你。”

鄭岩钰扯了扯嘴角輕笑一聲，“是嗎。”

蕭若風的動作，蕭若瑾自然注意到了，他狀似不經意地瞟了眼那個方向。

蕭若瑾挑了挑眉，‘可惜是淮玉侯的女兒。’

他又掃了眼那邊一群亭亭玉立的世家小姐，直覺得哪一個都比百裡西瑤要好，‘名門之後，端莊秀麗，這才是若風妻子應該有的樣子。’

一想起百裡西瑤的樣子，蕭若瑾就覺得有些頭疼，可是誰叫他弟弟喜歡。

饒是他再不滿意百裡西瑤，蕭若瑾也隻能暗自歎氣，忍了下來。

酒過三巡，蕭若風早已歸心似箭，他低聲和蕭若瑾說了兩句，便迫不及待地離開大殿，帶着蘇朝往學堂趕。

蕭若風回到學堂，就看到一群人正熱熱鬧鬧地吃着涮鍋子，他心中一暖，面帶微笑，快步走近。

雷夢殺一看到蕭若風就朝他揮手，“老七，快來！”

蕭若風帶着蘇朝落座，看着百裡西瑤面前空蕩蕩的碗，他有些無奈，“起碼吃一些吧。”

一旁的蘇辰點了點頭，剛剛百裡西瑤一直在涮東西，卻沒有一口是給自己的，全部夾到了她的碗中。

看着手中滿滿當當的碗，蘇辰有些無奈。

“姐，今兒太陽從西邊出來啦！你怎麼穿的裙子。” 蘇朝一副見鬼似的表情看着身旁的蘇辰。

蘇辰一個冷刀子甩給他，“吃還堵不上你的嘴。”

今日除夕，百裡西瑤特意起的很早找到她，将她堵在屋裡想讓她穿裙子，也不知道是和誰學的，那眼睛水汪汪的滿是期待，蘇辰實在無法拒絕，隻得點頭同意。

向來一身勁裝的蘇辰頭次穿裙裝，倒是别有一番美感，小姑娘很是滿意自己看到的。

看着百裡西瑤微微揚起嘴角，蕭若風湊到她耳邊，“綿綿喜歡蘇辰穿女裝？”

百裡西瑤點點頭，“蘇辰穿裙子真是好看。”

蕭若風打量了一番百裡西瑤，小姑娘今日外面披着丹雘色鬥篷，裡面則是黃丹色齊胸儒裙，裙頭上金線勾勒出鳳凰紋樣，頭上點綴着朵朵金花，花蕊處是紅珊瑚珠子，乍看之下像是财神爺座下的小金童，富貴可愛。

他傾身貼近百裡西瑤，薄唇輕啟，溫熱的氣息染紅百裡西瑤的耳垂，“那綿綿覺得我和蘇辰誰更好看。”

蕭若風暗自挑了挑眉，他輕輕揉捏百裡西瑤的手。

小姑娘忽然想起前幾日在書房發生的事情，她動了動耳朵，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百裡西瑤眨了眨眼，她輕聲說道：“你更好看。”

隻聽蕭若風輕笑一聲，他将那雪白的柔荑緩緩擡起，覆在自己的胸膛上，那裡心髒正在快速跳動，他聲音清朗帶有一絲磁性，“可我覺得綿綿最好看。”

感受着手心處傳來的溫暖和震動，百裡西瑤抿了抿唇，她輕輕側頭看向蕭若風，剛剛心髒好像又漏了一拍。

‘砰’的一聲巨響自空中響起，衆人紛紛擡頭看向夜空，那裡煙火璀璨。

“放煙花啦。” 尹落霞看着空中五彩的煙花開心地說道。

接二連三的煙花自空中綻放，整個天啟城的人，都擡頭看向黑色上幕布渲染的缤紛色彩。

景玉王府側院

易文君原本正在擺弄百裡西瑤送她的年禮，空中煙花綻放時，她從怔愣中回過神來，擡頭看向那璀璨的巨型花朵。

一旁的洛青陽看着手中正在燃燒的細煙花棒輕笑一聲，“那小丫頭怕是不知道天啟每年新年都會放煙花吧。”

易文君收回視線，她看着手中的煙花棒微微笑着，“煙花易逝，這種能握在手裡的，才是我的。”

百裡西瑤前幾日來到院子，送給了易文君兩箱煙花。這種煙花看起來是一根細長棍子的樣子，點燃後明亮的花火自手中綻放，一經面世就深得世家小姐的喜愛，隻因她們于園中玩耍，長袖舞動間，似有霞光揮出，從遠處看像是仙女起舞，美輪美奂。

隻是，畢竟是新玩意兒，數量不多，且價格昂貴，隻有少數人買得起，卻沒想到百裡西瑤一揮手，将鋪中所有煙花棒都包了下來，這一行為引得許多貴女暗自惱怒，紛紛猜測究竟是誰能這麼大手筆。

學堂後院很是熱鬧，園中，尹落霞帶着百裡西瑤和李寒衣一起做遊戲，百裡東君當老鷹，和他們一起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

尹落霞張開雙臂将百裡西瑤和李寒衣護在身後，她們後面跟着小藍一群。

司空長風看的直砸嘴，“小藍他們的樣子是一點不像需要保護的小雞呀。”

“我看尹落霞快和東君打起來了。” 葉鼎之看着他們一群輕笑着搖了搖頭。

他看了眼一旁正捧着書在看的祁嶼，“你怎麼不和他們一起玩。”

祁嶼看了眼笑的開心的李寒衣，她輕輕一笑，語氣不自覺的帶着些暖意，“我就算了，新年過後學堂要進行考核，我還是認真讀書為好。”

這邊一群少年在愉快的玩耍，另一邊洛軒又在擺弄他的笛子，墨曉黑則是抱劍坐在一旁看着他們玩鬧，而雷夢殺趁機向李心月尋求安慰，他剛剛自告奮勇想當雞媽媽卻被嫌棄了，眼下正傷心呢。

李長生坐在一旁慢慢喝着酒和阿彩一起看着園中的小朋友們。

亭子裡，蕭若風和柳月相對而坐，柳月看着蕭若風挑了挑眉，那人目光随着一道紅色身影，眼神柔情似水，真是膩歪。

“若風，你當時受師父所托去找西瑤，我大概猜了下，他老人家應當是故意讓你們相遇。”

蕭若風扭頭看向柳月，那人輕輕一笑，“我有點好奇，你是怎麼想的？”

他想了想，而後唇角揚起一抹溫柔的淺笑，“我知道師兄你的意思。”

“其實，是師父給了我一個可以接近綿綿的理由。”

他看向尹落霞身後有些呆愣的小姑娘，抿唇輕笑，“細細想來，就算師父不說讓我将綿綿帶來天啟，我到了乾東城遇見綿綿，仍然會愛上她。隻是師父給了我一個可以将她一同帶來天啟的理由。”

蕭若風搖頭輕笑，“若不是學堂李先生擔保，侯爺是絕對不會願意放孫女入天啟的。”

他眼中星光熠熠，“能遇見她真的很好。”

聽完蕭若風一席話，柳月嘴角笑容慢慢擴大，其實他們師兄弟幾人，就屬蕭若風最是心思缜密，但是他們幾個私下裡讨論過這個理智深沉的小師弟究竟會心儀怎樣的女子，哪曾想竟然是殺神的孫女，而且還是一個乍看之下跟小白兔似的小姑娘。

看着蕭若風的樣子，柳月暗自搖頭，‘看來老七是徹底被小師妹給勾住了。’

他喝下一口酒，看向玩遊戲被百裡東君抓住，抱起轉圈的百裡西瑤，‘也不知道小師妹是怎麼想的。’

不過終究是他的師弟和師妹，他們自己的事情，柳月也隻能在一旁看着，不便插手。

百裡西瑤被老鷹百裡東君一把抓住，他開心地抱着妹妹在空中轉了一圈。

尹落霞看着叉腰看着兄妹二人，“西瑤，你是不是給這家夥放水了。”

李寒衣也在一旁控訴，“姐姐，你怎麼總是呆愣愣的不動呢，看到叔叔，你要跑呀。”

百裡西瑤被穩穩地放在地上，她眨了眨眼，“我是第一次玩，不太熟悉。”

她微微蹙眉，有些不解，“為什麼小雞不能啄老鷹，隻能跑呢。”

“因為。” 李寒衣撓了撓頭，“因為小雞很弱小呀，他們還需要雞媽媽的保護才可以。”

百裡西瑤歪了歪頭，“弱小就不能反抗了嗎。”

聽到百裡西瑤的話，祁嶼收起書本，她想了想，輕聲說道：“雖說蚍蜉撼大樹，螳螂臂擋車，結果不是很好，但反抗的心才最重要。”

她微微笑着，眼中閃光，很是堅定，“人生一世，總要對得起心，為自己的道而死，雖死而無憾。”

葉鼎之看向一旁的祁嶼，他眼中滿是欣賞，“有道理。”

百裡西瑤想了想，繼續說道：“弱小者亦可自救，雖說英雄隻有一個，但是每個人都可以成為自己的英雄。”

“哇，姐姐，你們好聰明呀！” 李寒衣看着百裡西瑤，她雙眸璀璨，“我以後也要像姐姐說的一樣做大英雄。”

百裡東君撓了撓頭，“我怎麼感覺怪怪的，我們不是在玩遊戲嗎，怎麼突然開始論道了。”

李長生，司空長風和其他師兄弟幾人都搖了搖頭，尹落霞則是嫌棄的看了眼百裡東君。

說話間，蘇辰抱着一個箱子走了過來。

“這是什麼。” 雷夢殺拿起箱子裡細細長長的棒子看了看。

“煙花。” 百裡西瑤拿起一根。

“煙花？” 雷夢殺仔細打量手中的棒子，“這麼細的煙花，倒是第一次見。”

說話間，百裡西瑤用火折點燃手中的煙花棒，瞬間就有五彩顔色迸發而出，她順勢拿着煙花棒揮了兩下，白煙在空中留下一條痕迹，像是白蛇懸在園中。

看着李寒衣手中燃起的煙花棒，百裡西瑤輕喊一聲，“寒衣。”

話音落，百裡西瑤跟李寒衣一同揮動煙花棒，過了兩招。

煙花易逝，也隻有兩招。

柳月搖着扇子靠近他們，“小師妹，你剛剛那招叫什麼？”

“大概叫。” 百裡西瑤想了想，“黑虎，掏心？”

“黑虎掏心？” 柳月輕笑了笑，“小師妹你真是不擅長取名字。”

“其實，我也不知道叫什麼。” 百裡西瑤難得的有些為難，“我師父曾說有劍又無劍，劍随心動。”

“我就是想舞兩下。”

‘有劍似無劍，以花為劍，以葉為劍，以水為劍，心中有劍，吐息間滿是劍意。’ 這樣的劍仙，他也曾見過，葉鼎之想起了雨生魔，這樣的節日，那個如師如父的人終究是不在了。

“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李寒衣又揮了兩下手中新點燃的煙花棒。

“寒衣，我劍術不高，但是你将來一定可以成為一代劍仙的。”

“嗯，我也要成為一代劍仙！” 李寒衣點點頭，兩個小巧的麻花辮一甩一甩的，很是可愛。

衆人嬉笑玩鬧間，有鵝毛飄落，尹落霞伸手接住，“好大的雪花。”

這幾日天啟斷斷續續的下了一些雪，可都沒有今日的雪大。

百裡西瑤伸出手，帶着一絲涼意的雪花落在她瑩白的手心。

蕭若風湊近小姑娘，他輕輕握住百裡西瑤另一隻手，于她耳邊輕聲說道：“綿綿，新年快樂。”

煙花綻放間，百裡西瑤回過頭，她微微笑着，“風風，新年快樂。”

伴随着一衆歡聲笑語，煙花轟鳴聲中，瑞雪照豐年，繁華的天啟城又安安穩穩的度過了一年，而在新的一年又會有新的故事，新的人等待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