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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落荒而逃]
我掩面挫敗地心想。
站在登錄界面的島嶼上,海浪數着節拍拍打着海岸,像時鐘的指針,催促着人不停地往前走。
我來回踱步,把所有能聯系小八的方式都用上了,聊天欄是我不斷發去的通話申請和長語音,即便是手上一直維持聯絡小八的動作,腦海還是不時閃過和研磨分開時的畫面。
耳畔的聲音像失焦的取景框模糊不清,我渾渾噩噩地回答着研磨的話。
[為什麼無法暫停呢]
[小八是出了什麼事嗎]
[檔案的事,幹脆全部甩鍋給系統就好了,也沒那麼難解決]
【那你在糾結什麼呢】
“......千流?”
我的視線驟然回落于扣在肩上的那隻手,由于沒有“觸摸”的實感,我連它駐留了多久都無從知曉,視線順着那隻手上移,瞳孔裡倒映着我茫然的面孔。
他松一口氣,收回手。
“是調查那些事會很麻煩嗎?”
“才沒有。”我揚起笑容,雙手在胸前比了個叉,“輕輕松松哦。”
——我當時笑得絕對很誇張,表情也不像輕松的樣子,可能僵硬到研磨都無法接着追問。
等不到小八的我站在沙灘邊緣,海螺和貝殼散落在沙灘的四方,我撿起一顆海螺,它的輪廓與【神奇海螺】十分相像,我把它放在耳邊。
“ken~ma~”我怔愣地擡起頭,那是我的聲音。
我靈光一現,撿起其它的海螺與貝殼,無一不記錄了我和研磨的對話。
[是語音存檔的具象化嗎]
我疑惑。
【那你在糾結什麼呢】這個問題又浮現在我的腦海裡。
耳邊隻有浪花的絮語。
“因為太真實了。”我輕聲,蹲在岸邊,伸出手,浪花淘氣地觸碰我的手指,連海水的氣味都這麼逼真。
更何況是人的記憶。
與研磨共同經曆的一幕幕閃過,全息遊戲真的能做得這麼逼真嗎?
如果不是AI,什麼樣的智能能這樣模仿人的思維模式。
被海水浸泡的手指有些冰涼,我站起身,打量這個世界,海岸像是世界的邊界,遼闊的天空綴着幾朵白雲,像幕布之上的裝飾品,遊戲裡的海鷗如果像要飛向天空,會是什麼結果呢?
會一頭撞上天幕,然後墜落嗎。
我既沒有辦法毫無負擔地欺騙研磨,因為全息遊戲将虛拟與現實的邊界混淆,過去相處的日子讓我無法将他簡單地看作一個攻略對象。
他是我的朋友。
我無法把他人的善意,即使是“虛拟的”,也置若罔聞。
我也不能把世界的真相全盤告知,百分之三十的概率我會被看成一個瘋子,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他會變成一隻飛向天空的海鷗。
“果然還是全都怪小八。”我賭氣地嘟囔着。
身上滿是沙子的怪物突然從我腳邊的沙坑裡鑽出,它像個高速運轉的螺旋槳,搖頭晃腦地把滿頭沙子抖落,随後氣勢洶洶地飄起,用它那個帶着沙子的大腦殼撞了撞我的額頭。
我吃痛地揉了揉額頭,細細辨認,勉強看出狀似小八的輪廓。
它哼一聲,飄在空中嚷嚷着:“你說我的話我可是全都聽到了。”
這是什麼蛐蛐别人必然會被發現的定律嗎,下次找不到小八幹脆拿着喇叭大聲罵它就好,它絕對會第一時間奔赴現場。
我的心裡也窩着火,毫不退讓,抱胸用意念把自己飄起來,一定要比小八高一頭,我俯視:“說的就是你。”
“哈!”它嘴巴張成o型。
我把剛剛發生的所有事情一股腦朝小八說了個遍。
“擅離職守,有事不回,這是不敬業的表現。”
我拿起海螺,放到它的耳邊:“條款裡面沒有可以未經允許錄音這個選項吧,我可以理解為數據備份,但瞞報,這是很嚴重的失誤吧。”
它手足無措,焉焉地垂下腦袋,慢吞吞地挪到我的面前,用小短手拽了拽我的衣角。
我冷酷側身仰頭四十五度。
它飄到我的面前,可憐兮兮地扒拉幽靈的下眼皮。
我倒吸一口冷氣:“你是要駭死我嗎?”
小八把眼白都翻出來了。
“我是讓玩家看我的黑眼圈啊。”它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堪比大熊貓。
“我還以為是你切換的新妝容。”
“我已經維護系統一個月沒有睡覺了,AI有時候也需要休眠,不然會過勞發熱,然後報廢。”
我不由得又一次詢問它:“你們遊戲公司是幹什麼吃的,有資金研發全息遊戲,維護地這麼不積極,全都交給你一個AI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