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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玻璃缸内投入餌料,白色尾巴的金魚浮出水面,緩慢地吞食着餌料。飽食一頓的它開啟了營業模式,一改前面對我愛搭不理的姿态,親呢地隔着玻璃缸吻了吻我的指尖,索要額外的魚糧。
我把手指抽離,沖着這個小金魚比了個鬼臉,“今天的已經喂完了。”
它淺淺地掃了我一眼,一隻魚也能露出嫌棄的表情,搖了搖尾巴頭也不回地遊走了。
黑色的屏幕幽幽地亮了起來。
「熬大夜打遊戲:千流覺得今天晚上的栗子蛋糕怎麼樣」
「打工皇帝江千流:超好吃!!!」
「隻是撐到明天早上都不想吃早飯了」
「T_T」
「熬大夜打遊戲:早飯還是要吃的。」
「學校旁邊有一家專門做芋泥蛋糕的店,千流想去吃嗎?」
芋泥腦袋的我被蠱惑,暈乎乎地秒回。
「去!!」
在新的學校有熟人簡直是再好不過的體驗了。
現在的我俨然手握一張東大活地圖,吃喝的地點完全不用發愁。
我心滿意足地栽倒在榻榻米上,蛄蛹着把自己盤在厚實的被子裡。十月的霓虹,在夜晚敞開窗戶,陣陣涼風的白噪聲很适合入睡。
……
幽藍的屏幕照亮我酸澀的眼。
——完全睡不着!
掙紮了一個小時的我幹脆坐了起來,拉着椅子坐在櫃子處的金魚身邊。
很好,金魚亦未寝。
我對着咕噜咕噜吐泡泡的它自言自語:
“按理來說早就過了認床期。”
最開始的認床期也因為和星願總是躺在床上聊到深夜而順其自然地完成了過渡。
“今天為什麼睡不着呢?”
我緊盯金魚智慧的雙眸,顯然它也沒有任何頭緒。
輕歎一口氣,我摩挲着下巴:“久别重逢太開心了?”
感受了一番自己的思緒,總覺得喜悅的程度沒有到讓睡眠質量超好的我睡不着覺的地步。
“非要說的話——好像一些事情被忽視了。”
我暫時把眼睛離開傻魚,有種盯着它會被傳染七秒記憶的錯覺。我試圖從記憶中捕捉那幾分微妙的感覺。
“啊!”
魚真的受不了一驚一乍的飼主了。要是它會說話,能跳出水缸的話,準在她拖來椅子碎碎念的時候,就潇灑地喂她幾簇水花。
人的世界果然比魚的複雜好多。
它看見飼主稍稍上揚的嘴角一下凝滞住,臉頰的顔色堪比它們金魚族純種紅金魚的色彩。
它們魚就不會變臉。
飼主捂臉栽倒在魚缸旁邊,動靜大得它的窩都濺起水花。
“我發現了一件曆史遺留問題。”飼主悶悶的聲音從棉質的睡衣間隙流出。
啊,它到底也是一隻上了年紀見多識廣的魚了,人的聲音剛好和初出茅廬的自己、第一次遇到喜歡的小金魚一樣。
那樣輕松的氣氛太容易讓人所有緊繃的神經都輕盈地散開,以至于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仗着是在玩遊戲,和研磨牽過手了,對吧?甚至還有一次是自己主動拉的。
在研磨表白的時候問,隻要不是鬼就可以了吧?我是怎麼回答的。
當初輕飄飄的“對”如今變成回旋镖正中靶心。
一幕幕閃回于本人結束考試之後,腦容量并不大的腦袋瓜。
俨然将全部的空間都占據了。
指針走到淩晨一點半,金魚也不管我,一條魚去睡覺了。
我攤開手,骨節還是分明,但比分别的時候多了點肉。研磨牽起手的時候一次比一次更有侵略性,最後一次相握的時候,漫不經心地把每一根手指都悄悄嵌入指間的縫隙。
「流水」我默念。
是被表面靜谧的溪流拖入暗湧的感覺。
“哈哈。”我擺了擺手,同手同腳地走向柔軟的榻榻米,“晚上總是會想一些有的沒的。”
退一萬步來說,要是研磨還把那些事情放在心上,也不會在第一天這麼自然地和我交流,對吧?
兩年也不算短,足夠一對情侶完成分分合合的動作,更别提記住一個不知道飄到哪裡去的鬼魂了。
沒錯,就是因為這樣,說不準研磨在這兩年又遇到了某個女生,所以才能跟我像朋友一樣自如地相處。
反正我給的也一直都是模糊不清的回答吧。
我平躺在榻榻米上,合上雙眼。
半睜眼的我從平躺轉為側躺,錘了一下身側的大貓玩偶。
「兩年又不算長」
兩年也不算短。
「我才過了半年呢,完完全全沒有忘記研磨。」
但研磨怎麼做都是他的自由吧。
夜幕中,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發着光。
我攥緊拳頭,在深夜這麼躊躇自己腦補想七想八,才不是千流的風格。
既然明天要一起吃早餐的話,索性早上兜兜轉轉地試探就好,要是研磨有喜歡的人就當少了一個飯搭子,沒有的話,所謂遊戲的阻礙已經被打破,本千流也沒有不出手的道理。
小金魚和它的飼主一起墜入了伴着涼風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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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早上兜售芋泥蛋糕的早餐店實屬罕見。
我惺忪地打了一大個哈欠,哈欠傳染給身側的研磨,他揉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