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裴玟隻發出一個模糊的音節,随後是一聲重物墜地的悶響,還連線的手機突然掉到地闆上。
翟諾北一愣,瞬間坐起:“裴玟?”
電話突然沒有了回應。
“裴玟?你怎麼了?裴玟!”
卧室裡,裴玟穿着棉質睡衣,整個人似泥般癱軟在書架下。
那座共同刻着她和翟諾北名字的獎杯倒立砸下,翠鳥一隻鐵質翅膀深深插入了她的頭頂。
鮮血滾滾流出,她感受到頭骨骨折的脆響,手機裡傳來翟諾北的聲音像是沉沒在水裡,她不知道,這其實是因為她的耳蝸裡灌滿了血。
身體墜入無盡深海,無法喘息,耳側隻有沉悶緩慢的心跳,似卡住的磁帶,幾秒種才會不規則的響一聲。
“咚——咚————咚——”
我這是死了吧……
一片沉重的黑暗裡,她短暫的半生如走馬燈般急速閃過,可笑的是,其中一大半竟然都和翟諾北有關:
高中校園裡,她坐在場邊,看他打球勝利後笑着跑來,先揉了一下她的頭,然後探身和她身後的校花接吻;
二十周歲生日,他把一輛寶馬迷你款的車鑰匙藏在巨型捧花裡送給她,當晚和她們學院院花滾了床單;
第一天入職下班,他一身正裝手捧玫瑰接她去高檔餐廳慶祝。吃完飯,他帶着餐廳美女服務員回了家……
畜生啊……
誰看了不想罵一句他就是個畜生!
從小一起長大,裴玟深知,翟諾北漂亮的皮囊裡藏着一個多麼放蕩、不羁、叛逆、無情的靈魂。
他隻追求享樂,永遠不負責任,隻相信性,不相信愛。
認識的人都贊同翟諾北抛去那張臉,就純是個混蛋。
可裴玟的走馬燈裡同樣珍藏着其他記憶,是他不被衆人所熟知的另一面。
是敢于起身直接頂撞嘲諷她的老師,是帶她在緊繃的學習壓力中逃課去夜裡看海,是她十多年如一日的随叫随到。
是成年後依然隻會為她沖動,偷着蹲點打了欺負她的人,被問到臉上傷哪來的時候,還咧着嘴沒正經地吓唬她:
“昨晚動物園有十隻大猩猩越獄了,你不知道嗎?”
……
一起并肩長大的十多年裡,翟諾北曾無數次說,她是他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而裴玟多麼希望自己真的能做到這一點。控制着把一切隻當作友誼,不去愛他,遠比想象中要難。
她也曾無數次卑微地異想天開。是不是隻要等待足夠長的時間,等到翟諾北玩累了疲倦的那天,他會回到她這個老實人身邊。
事實證明她的想法有道理,在那個夢中的小說劇情裡,翟諾北确實停下了漂泊的腳步,可不是為她。
十多年的并肩陪伴讓裴玟忽略了一個血淋淋的事實:他遲早會為别的女人傾盡所有。
這個想法一旦冒出就像紮在心口的刺,痛得再也無法忽視。
【A47号病毒成功清除,即将進行下一輪病毒查殺——】
?
突兀的機械音打斷了回憶,眼前的走馬燈播放也已至尾聲。
身後突然泛起一片光,裴玟在黑暗中愕然回頭,背面出現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深藍色數據流屏幕。無數熒藍色的數據光流在上面飛速閃爍,中心光芒最耀眼,邊緣逐漸暗淡至黑色裡。
在流動的數據中,有一個泛着金光的點格外醒目。
這是什麼?地府嗎?裴玟揉揉眼睛。
步入信息時代,地府也跟着科技更新了?
身體下意識飄去,近了,能看見每一條數據流原是由無數泛光的小球鍊接而成,小球裡都定格着一個場景,标有編号:
劇情節點673、劇情節點674……
金色的小球是劇情節點673,除了顔色和其他小球不同外,它旁邊還格外漂浮着一行小字:
【已被病毒幹擾】
這些是什麼?
裴玟擡眼望去,無數小球像風鈴般串聯在一起,小球裡定格的場景大多都是幾個熟悉的面孔:
她在夢裡見過的小說女主黎小靓、男主陳捍與,其他幾個主要的配角,當然,還有翟諾北。
标有被病毒入侵的金色小球正停留在翟諾北的畫面處,随着裴玟接近,似有感應地自動播放起來。
畫面裡,熟睡的翟諾北早上六點被電話吵醒,接通不久後,他愕然坐起,對電話那邊喊着裴玟的名字。
這正是她死前發生的事。
裴玟皺眉,她本以為這會是那個夢中的小說世界,可怎麼卻播放出了現實裡的事?
這想法一霎閃過,小球持續播放的場景吸引了她的注意。
裴玟很意外自己死後還能看見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