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父蘇母在世時,兩個孩子都被照料得極好,家境雖略顯清貧,卻也衣食無憂,一家人其樂融融。
隻是天有不測風雲,蘇玄染十歲那年,蘇父突染惡疾,不久後便與世長辭。
蘇母悲痛欲絕,本就因蘇父的離去身心俱疲,又要獨自扛起家庭重擔,身體每況愈下。三年後,蘇母因郁郁寡歡,積勞成疾,也撒手人寰。
此時,蘇玄染年僅十三,原主年僅十四。兩個孩子失去父母的庇護,生活瞬間陷入困境。
起初近一年,靠着蘇家父母留下些許錢财,日子還能對付過去。随着時間慢慢過去,銀錢越來越少,可原主哪能受得了這種窮苦日子,還是像以前一樣花錢沒個節制,她愛享受、不安分的本性也就展露出來。
她開始歆羨起别人家的榮華富貴,滿心怨怼自己命途多舛。對待蘇玄染也愈發尖酸刻薄。她笃定蘇玄染隻曉得埋頭讀書,毫無用處,既貧窮又孱弱不堪。
每逢蘇玄染于桌前潛心苦讀,原主便會陰陽怪氣的譏諷他,話語裡滿是不屑,嗤笑道:“哼,你個書呆子,成天讀這些個破書又能有啥用處?難不成還能靠着它們填飽肚子不成?依我看呐,倒不如乖乖随我一道,尋思尋思那賺錢的法子才是正經事兒。”
蘇玄染每每面對這般無端的指責,總是默默無言地承受下來。他深知讀書是改變命運的唯一出路,不願因這等淺薄之見與原主起無謂争執。
隻是,為謀求出路,原主竟是動起了歪心思。她常常趁着無人留意時,将蘇家那些頗有價值的物件偷偷拿去變賣,将換來的錢财購置漂亮衣物與胭脂首飾。
一段時間後,蘇玄染發現了她的行徑,嘗試阻止。
她卻怒喝道:“你少來管我!這些個東西成天擱在家裡,也是毫無用處,倒不如趁早換點實在有用的東西,也不枉費它們的價值,哼!”
年少的蘇玄染一臉無奈:“此乃父母所留之念想,怎可這般不知珍惜?”
原主卻副滿不在乎,輕蔑的嗤笑道:“哼,念想?那玩意兒能當飯吃?你這迂腐的書呆子,簡直就是一無所知,當真可笑至極!況且,那是你的父母,又不是我的,與我何幹?”
村裡有關原主行為不端的種種流言蜚語,也是不絕于耳。更有甚者,一日,村裡來了位富家公子。原主為了攀附這權貴,刻意在其面前賣弄風情。
這不堪的一幕,恰巧被歸家途中,年僅十四歲半的蘇玄染撞見,失望之情更是溢于言表。他神色淡漠,未出隻言片語,徑直轉身離去。
原主回至家中,竟還對蘇玄染譏嘲道:“你自己沒那本事能耐,一輩子就隻能窩在這窮鄉僻壤讀你那些個破書,還不許我給自己謀個好前程?”
蘇玄染靜靜望着她全然陌生的面容,心中滿是無奈,一股厭惡之感也在心底油然而生。
自蘇父蘇母離去後,蘇玄染便未再展露歡顔。随着原主日複一日的折騰,他的性情越發清冷疏離、漠然于世。
原主最後拿走了蘇家僅存的那點錢财,一心打算去大城裡尋覓個好人家、好去處。她着實不想再被困在這個破落的小村落,更不想面對一個病恹恹,隻會念書的窮酸少年。
觀至此刻,溫曲兒目光飛速掠過,果不其然瞧見了那個小巧的包裹。她趕忙打開查看,裡面卻隻有幾套華美的衣物、精美的胭脂以及為數不多的銀錢。
“僅剩這些了,其餘的錢财,皆因此前延請大夫診治,已然耗費殆盡。如今餘下的這些,你隻管盡數帶走吧。”蘇玄染靜靜伫立在門口,語調平淡說道。
言罷,他便轉身離去,徒留那道清冷的背影,以及一串斷斷續續、略顯沉悶的咳嗽聲。
“……”溫曲兒望着漸行漸遠的背影,聽着陣陣咳嗽聲,一時間,竟怔在了原地。
她目光停留在蘇玄染離去的方向,腦海中浮現出他冷冽又清瘦的身影,她不禁微蹙眉,陷入沉思。
于原主記憶的幽深處,她瞧見了那個生得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他純真無邪的笑容,似冬日裡破雲而出的暖陽,璀璨而溫暖。
他本不應是如今這般清冷孤高、漠然于世的,溫曲兒心中頓時湧起一股五味雜陳的情愫。
一時的感概後,她收回飄遠的思緒,又沉浸在原主記憶裡,想起了原主失足落山的那樁事。
倏忽間,記憶猛地一閃:好似有一個隐匿在暗處的身影,在原主的背後狠狠推了一把……
“咕噜咕噜”,肚子後知後覺叫了起來,在這寂靜的屋内顯得格外響亮,生生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不禁眉頭緊蹙,幹裂的嘴唇微張:“這原身也不知多久未曾進食,真是造孽呀。”
溫曲兒拖着綿軟無力的身軀,慢慢挪出房門。來到院子裡,卻未見着蘇玄染的身影。
她走至廚房,尚未踏入,一縷淡淡的粥香便悠悠飄拂而來。隻見飯桌上擱着一隻小碗,裡面盛着溫熱的稀粥,碗的旁邊,擺放着一碟小菜。
溫曲兒腦海中突然反應過來,想必方才蘇玄染是前來喚她用餐的。
她默默望着這簡易的吃食,眼眶瞬間泛紅。她呆愣片刻,深吸一氣,強打起精神,伸出顫抖的手,迅速端起稀粥,大口大口吞咽起來,稀粥入喉,頓感一股溫暖與滿足。
不多時,一碗稀粥便見了底,她放下空碗,用手背抹了抹嘴,長長舒出一氣……
溫曲兒慢騰騰回到房裡,一屁股坐到那張簡陋的木闆床上,神色肅穆且凝重,苦苦思索着往後的日子究竟要如何過活。
僅存的少許銀錢,想要支撐起她一個弱女子與一個病怏怏少年的生活。無疑是癡人說夢,她心中不禁愁腸百結。
剛思及此,隔壁蓦地傳來蘇玄染的咳嗽聲,一陣連着一陣,似要将五髒六腑都生生咳出,聽得溫曲兒心弦驟然一顫。
她暗自思忖,原主摔下山後便沒了意識,自己穿越過來就已安穩躺在床上,而蘇玄染又在照料着,想必是他将自己從山上救回。
至于原主的記憶,她似乎并未全盤接收,諸如原主是何時出的門、何時上的山,以及自己在床上躺了多少時日,還有其他的一些記憶,都顯得零零散散,難以拼湊出完整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