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玄染見她面上顯露出疲态,心中略作躊躇,終是輕聲開口道:“你此刻瞧着甚是疲憊,單靠着這床榻邊,怕也難以舒坦自在,不妨往我這邊靠靠,也好稍作休息,舒緩一二。”
言罷,他往床榻邊挪動了些許,調整好姿勢,以便溫曲兒能安然依靠。
溫曲兒一聽這話,心下一動,與他相處以來,這還是他頭一回如此主動,她心裡頓時歡喜。
當下便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傾身靠了過去,将頭倚在他肩膀外側。這一靠,讓她心間頓時踏實了許多,虛弱的身子,下意識又往他身上依偎得更緊了些。
她感受着蘇玄染肩膀傳來的溫度,心中滿是溫暖。這已經是她第二次靠在他肩膀處,與第一次的羞澀和緊張不同,此刻的她,隻覺得無比安心又滿足。
兩人靜靜相依相靠着,蘇玄染稍側首,目光中滿是擔憂與憐惜,悄然落在溫曲兒的面龐上。
她雙頰因高熱浮現異樣的潮紅,眉頭微皺着,即便閉着雙眼,病弱的模樣依舊令人心疼不已。
他清晰感受到,溫曲兒身子熾熱的溫度,隔着衣衫源源不斷侵襲過來,滾燙的熱度,似要将他的心也一同灼燒,讓他的眉頭不自覺緊蹙。
他眼中閃過急切與沖動,手臂下意識微擡起,手指悄然張開,那姿态,似是下一刻便要将她擁入懷中,以能讓她在這高燒的苦楚中,尋得些許舒緩病痛之苦。
可擡起的手,卻在短暫停頓了一下,終究還是落回原處。喉結滾動一下,想要吞咽下那幾近沖破理智的沖動。
他竭力平複着心緒,心中明了,此刻的溫曲兒,無非是需要一個安穩的依靠,用以緩解病痛帶來的疲憊罷了,自己又怎可,如此趁人之危。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溫曲兒時,眼中的沖動已克制住,僅餘下潛藏在眼底深處的柔情。他靜靜守護着她,身姿盡量保持平穩,隻為讓她能靠得更為安穩些。
哪怕心底早已因她的病情而心緒難平,卻也隻敢以這樣克制内斂的溫柔,默默陪伴在她身側。
時間流淌,待湯藥的溫度稍涼,蘇玄染悉心喂溫曲兒将藥飲下。
待喝完藥,蘇玄染趕忙拿起放置在一旁的蜜餞,輕柔放入她口中,眼神裡滿是疼惜,溫言軟語道:“此湯藥味道甚是苦澀,着實辛苦你了,吃顆蜜餞潤潤口,也好去去那惱人的苦味。”
溫曲兒含着蜜餞,甜意自舌尖處散開,萦繞在唇齒間,可心間所盈滿的甜蜜,卻遠勝這蜜餞所帶來的滋味。
她嘴角浮現淺淡卻飽含幸福的笑意,她自然地又朝蘇玄染的肩膀外側依偎了過去,二人的身軀就此挨靠着。
稍過片刻,蘇玄染見她面上露出幾分倦意,輕柔扶着她躺下。他依舊守在榻邊,目光始終落在她身上,眼中滿是關切與疼惜,看着她安然入睡。
溫曲兒轉醒時,已是下午時分,意識尚有些許朦胧,她一睜眼,便瞧見蘇玄染靜坐在旁守候着,心間頓覺一片柔軟,目光也變得格外缱绻溫柔。
蘇玄染一直守在榻邊未曾離開,此刻見她醒來,清冷的眼眸中瞬間閃過驚喜,他下意識傾身向前,輕聲問詢:“醒了,可覺舒坦些了?”
言罷,他取過一旁的帕子,輕緩為她擦拭着額頭以及發絲間細密的汗珠,眼神中滿盈心疼之色。
溫曲兒見狀,嘴角牽出一抹雖顯虛弱卻飽含甜蜜的淺笑,安然靜卧着,任由他這般溫柔地照料自己,心底潛藏的愛意,越發肆意蔓延。
此時,溫曲兒恍然驚覺周身黏膩難耐,這才發覺自己竟是出了一身的汗,細密的汗珠早已将裡衣浸得濕透,緊緊貼附在肌膚上,令她眉頭微蹙,頗感不适。
蘇玄染本就留意着她的狀态,很快便察覺了她的這番不适。他當即起身,徑直朝着一側的衣櫃走去,目光在擺放齊整的衣衫間尋着合适的衣物。
當他的手觸碰到疊放着的貼身衣物時,指尖似被燙到一般,猛地縮了回去,耳根瞬間染上一抹薄紅。
向來清冷的面容,此刻添了幾分罕有的赧然與窘迫,他慌亂地移開視線,不敢再多瞧那貼身衣物一眼。
手忙腳亂地将其抓起,又趕忙從旁邊拿取外層的衣裳,匆匆疊放在一起,這才穩了穩心神,拿着尋好的衣物回到床邊。
他竭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如常,溫言道:“你出了不少汗,這般穿着恐會着涼,我已尋了衣衫來,你且換上吧。”
溫曲兒自是知曉身上的狀況,她輕輕點頭,想要伸手去接那衣衫,卻發現自己仍是沒什麼力氣,手都有些微顫。
蘇玄染看着溫曲兒如此虛弱的模樣,心中盡是疼惜,他輕柔扶着她緩緩坐起身來,待溫曲兒靠穩後,手卻并未立刻松開,眉頭微皺起,臉上盡是猶豫之色。
他深知溫曲兒此刻乏力,隻是男女有别,這幫忙換衣衫一事着實令他左右為難。
溫曲兒見他這般面露難色,心中既是牽挂,又滿是憂慮的模樣,不願見他為此過于為難。
她扯出一抹淡笑,聲音帶着虛弱卻故作輕松說道:“無事的,你莫要這般為難,我此刻尚可自行更換,你盡可寬心。”
蘇玄染心中雖仍有顧慮,卻也不好再多說什麼,起身準備出去,可剛走了兩步,又停住,滿心都是對溫曲兒的擔心,生怕自己這一離去,倘若她出現什麼差池,可如何是好。
溫曲兒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既覺得好笑,又滿是溫暖,她聲音輕柔且帶着幾分嗔怪言道:“你呀,莫要這般猶猶豫豫的,你隻需轉過身去,背對着我便好,我自是不會在意這些,待我換好衣衫,便告知于你。”
蘇玄染聞言,面上悄然泛起羞赧之色,心中略感窘迫,瑩白的耳尖再次染上淡绯,稍作猶豫,終究還是依言而行。
他并未在原地伫立,而是徑直走向房門口,他身姿筆挺,背對着溫曲兒立定,身形看似沉穩,卻難掩僵硬。
略作停頓後,語氣裡透着些許不自然,卻又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些,溫言道:“那……我便在此處守着,若有任何狀況,你喚我一聲即可。”
溫曲兒見他走遠,又聽那略顯窘迫的話語,不禁輕笑一聲,開始着手換下衣物。
隻是這一身衣物,從裡到外頗為繁雜,換起來着實費了她不少力氣。每一個動作,對于此刻虛弱的她來說都極其費力。
待衣物都更換好,她已是氣喘籲籲,額間沁出細密的汗珠。原本就略顯憔悴的面容,此刻更是透着疲憊與無力。稍作歇息後,她終是緩過勁來,這才輕聲喚了一聲:“蘇玄染。”
蘇玄染聽到這聲輕喚,來到了溫曲兒身旁。瞧見她疲憊不堪的模樣,臉上滿是疼惜之色。
下意識地,他伸手,似是想要做些什麼,卻又猛地頓住。旋即探向一旁的錦被,輕緩覆蓋在靠在床頭邊的溫曲兒身上。又拿起放在一旁的巾帕,輕柔為她擦拭額間細密的汗珠。
溫曲兒感受着他細膩溫柔的動作,微仰頭,自然迎合着,雙眼半眯起,露出一個極其淺淡卻滿含幸福的笑意。
待将汗拭幹,蘇玄染擡手,指尖輕觸了一下她的額頭,察覺到熱度雖依舊未消,不過相較于之前确是減退了幾分,這才暗自松了一氣,面上浮現些許釋然之意,和聲細語道:“你且先好生歇息一番,我去往廚房備些米湯來,嗯?”
溫曲兒目光始終柔柔看着他,眼中滿是依賴與眷戀,輕輕點了點頭。
蘇玄染轉身去往廚房,不多時,便端着一碗溫熱的米湯水返回。他神色安然在床邊落坐,舀起一勺,輕遞至溫曲兒嘴邊,滿含關切:“此米湯水于發熱時,用以補充身體因病症而流失的津液,可謂再合适不過,你且飲上一些,也好潤潤身子,恢複些許氣力。”
溫曲兒瞧着他這般體貼入微的模樣,眼中滿是笑意,盡管身子依舊十分虛弱,可心底卻盈滿甜意,她小口小口地将米湯水慢慢咽下。
蘇玄染一勺緩着一勺,直至一碗米湯水悉數喂完,他放下碗,拿起帕子,輕柔拭去她嘴角殘留的水漬。
這一番折騰下來,溫曲兒着實有些乏累了,下意識地,又朝着蘇玄染肩膀外側靠了過去。
她靜靜靠着,此刻氣息稍緩了些許,雖仍舊因病而顯得虛弱無力,可心底卻滿是甜蜜與溫暖。
她稍擡眸,望向蘇玄染的側臉,平日裡冷峻的面容,此刻眉眼間盡是溫柔,舉手投足間皆是細心與周到,這般用心地照料着自己,讓她怎能不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