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每個人的人生都有一個巅峰,那麼諾拉的,大概在十四歲。
那一年,她殺死了蛇怪,毀掉了冠冕,還和小天狼星有了一點可愛的小小的關系。一切仿佛都順風順水,她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延續下去。
但人生并不是向上的抛物線。好吧,諾拉辍學很久了,總之就是那一類東西。那之後,她像坐上了一道往下滑的滑梯,生活開始無止境地墜落。
她再也沒有摧毀過一個魂器。那副鑲着戒指的畫還靜靜地躺在她的包裡,除了偶爾激得她脾氣暴躁外,毫無進展。
她離開了小天狼星,去了古靈閣,以為能更接近魂器。然而每天做得最多的,是替人沒完沒了地換錢。
還有雷古勒斯,那個她為了魂器而接近的雷古勒斯。
諾拉從小就是姐姐的妹妹。但如果她也有個弟弟的話,她想她不會在那個男孩身上投注比雷古勒斯更多的心血。她小心翼翼地考慮每一個他會感到不舒服的地方,為他的每一點微小進步歡欣鼓舞。她以為他是隻被圈養的純種小豬,隻要栅欄壞了,他就會沖向外面的田野。可那隻小豬卻告訴她,他這等優良的肉質,還得去參加烤乳豬大賽,為主人争光。
她太操之過急了。他的痛苦和失去,被她視作一個機會。現在她理所當然地被關在了他的心門之外。
現在,他們不再傳紙條,不再一起吃午餐,諾拉不能再理所當然從他的盤子裡叉餡餅。
麻瓜傷亡的新聞越來越多,已經到達了讓人避無可避的程度。或許與此相關的,雷古勒斯更頻繁地外出,再更沉郁地回來。他的世界不再與諾拉有關。
諾拉的生活回到了舊軌:起床,工作,看電視,睡覺。過去的二個月像夢一樣的結束了。
八月底的某個夜晚,諾拉平躺着,望着這間租住的卧室斑駁發黑的屋梁。偶爾有貓頭鷹飛過,停在屋頂上,落下的灰塵撒到她鼻尖。她像屍體一樣躺着,甚至懶得去揉。
隔壁的床嘎吱作響,伴随着男巫女巫的笑聲叫聲;電視開着,但仿佛與她之間隔着一層膜,裡面的内容像是外星語言,發出嗡嗡的聲音。
“沃利,和我聊聊天吧。”她真的開口了,而不是對腦子說話。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上次這麼叫他是什麼時候了。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她幾乎隻能和沃利交流。但從16歲以後,她的自我開始膨脹,她開始有更多的事要做,她逐漸拒絕再聽他那冷嘲熱諷的聲音。
“怎麼了?”他懶洋洋地回應,語氣依舊不耐煩,仿佛這些年從未改變。
“沒什麼,隻是我……”諾拉想了想,還是低聲開了口,“我已經很久都沒有進展了。”她深吸了一口氣,“還有雷古勒斯的事,我感覺我徹底搞砸了。”
“雷古勒斯跟你到底有什麼關系?”沃利不耐煩地說。
“我總覺得,”諾拉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描述她的感受,“我總覺得我該對他負起責任來……”
“哈,”沃利在腦子裡響亮地譏諷了一聲,“你還在說這種話。我還以為你終于成熟了呢。”
熟悉的感覺像灰塵一樣再次蒙在諾拉心上,“我就知道你是這個态度。”
“誰讓你老是長不大?總愛想這些沒用的問題。”
諾拉輕聲替童年的自己打抱不平,“那時候我還那麼小,可是你從來沒有試着對我好一點。現在我長大了,你還是這樣。”
“你總想着傾訴。”他答得幹脆,“這本身就是不成熟的表現。”
“謝謝你,”諾拉自嘲,“我現在絕對需要更多關于我有多幼稚的諷刺。”
“你看,你總是這樣子。覺得自己特别遙遠特别孤獨特别艱難,懷揣着不為人知的心事,和别人多聊兩句就是大發慈悲,平易近人。醒醒吧,别老做些沒用的事,别搞得你是整個故事的主角似的。”他不客氣地戳破她。
“我什麼時候這麼想了?”諾拉感覺一股怒意湧入胸口,“我隻是想讓你安慰安慰我,告訴我應該做,為什麼我會一直困在這裡,可你永遠做的事情就隻有諷刺我!”
“該怎麼做是你自己的事情。”沃利聲音照舊涼薄,“不過,能力不夠,運氣又差。大概就是你現在這樣吧。”
諾拉憤怒得倒吸一口氣:“那你們當初為什麼要選我?”
“志願者都是随機抽取的,你可不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
一瞬間,諾拉很想笑。果然,把脆弱說出口,隻會讓自己更難堪。“好吧,”她喃喃,“我承認我做不到。我一無是處,你可以放棄我了。”
“好像我能選擇把你放回去似的。”
“那就滾!”諾拉終于受不了了,大喊出聲。
沃利似乎被她吓着了,一時沒有出聲。反而是隔壁那對一直在鬼叫的情侶不滿地敲了敲牆壁,“小聲點!”
如果忍受他倆不分晝夜的喊叫能積累贖罪券,諾拉早就夠換一場長達數日的怒吼。
“你們先小聲點吧!”諾拉對着牆壁的裂紋大喊,“叫得比四五月份的野貓還難聽!”
面對她第一次開口說話,隔壁的人似乎愣了一下,不過他們很快反擊,
“你嫉妒了吧?你這個沒人愛的女人!”
“我嫉妒?我嫉妒你們?!”諾拉氣得語無倫次,“我在拯救世界,你們在幹什麼!”
對面傳來哈哈大笑的聲音,諾拉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一下子怔住了。
“先拯救拯救住在這種兩加隆一晚上地方的自己吧,”笑完後他們冷嘲熱諷地說,“沒錢搬就忍着,别像個怨婦一樣!”
隔壁重新熱烈地吵鬧起來,仿佛剛剛打赢了一場戰争。
諾拉仰倒在床上,牆和天花闆仿佛都離她越來越近,要漸漸将她擠扁,變成一片,一條或是一團……
而周遭的嘈雜讓大腦如在水中一般的沉悶靜谧,此時,響起了沃利的聲音,
“你好點了嗎?”沃利的聲音變得低緩下來,聽起來不再那麼有攻擊性了,“其實,我剛剛說那些,并不是為了諷刺你。”
“你還嫌……諷刺得不夠嗎?”諾拉頓了頓說。
“我要說的是,盡管如此……”沃利停頓片刻,語氣變得沉穩而真切,
“諾拉,”他在腦海裡呼喚她,“你要做的事情,從來都和别人沒有關系。”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你隻能做你該做的事。”
諾拉沉默了許久,那些話沿着心裡某條隐秘的河道緩慢流淌。
“你要做的是,完成任務,然後回家,這隻不過是一個虛幻的世界。不要對這些人事物,投入感情。不要為别人的死亡和堕落而感到悲傷,不要為别人的開心和幸福而感到欣喜。”
“既然一切都是虛幻,”想了想她低聲問。“那我的努力又有什麼意義呢?”
沃利像被問住了一般,沉默了一會兒才答:“你的努力……當然是為了拯救你自己。”
諾拉呆呆地盯着電視,此刻裡面正在播報着夏日閃電在鄉間讓三個農民緻死的新聞。畫面中爆裂的綠光在屏幕上劃過。
那不是閃電。
但不要在意。
能做到不要在意嗎。
諾拉閉上眼睛,用所有的精神祈求着。如果在冥冥之中真有一個更高的力量,請賜給她一點運氣,讓她停止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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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隻雕鸮,很有它主人的風格。
目光陰鸷,飛行無聲,總是在毫無防備時悄然降臨桌角,仿佛憑空出現。叫聲卻像是從腦後穿來,又尖又刺,帶來一種詭異的感覺。
它屬于萊斯特蘭奇家。
最近,它頻繁現身古靈閣,為雷古勒斯送信。諾拉第一次和它對視了一眼,這隻貓頭鷹就要立刻撲過來啄穿她的眼睛。幸好雷古勒斯及時喝止。從那以後,諾拉便盡量假裝它不存在。
但今天,她還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雕鸮帶來一個大信封,不同于往日簡短的口信。她本能地感到這封信有些不同尋常。
為了防止頭皮被啃掉,諾拉悄悄将能反光的黃銅信箋夾豎起來,從側面偷看。
雷古勒斯接過信封,輕拍雕鸮的頭讓它飛走,自己則坐到櫃台前,用小刀拆開。他取出一卷羊皮紙和一個像鑰匙的金屬物,展開信紙,開始閱讀。
他讀得不快,神情一如既往地冷靜。看起來并不是召他回家的命令。盡管表情未顯沉重,雷古勒斯仍微微蹙眉。讀罷,他将信紙和鑰匙重新收入信封,鎖進抽屜,轉身走向升降梯。
直到他徹底消失在門後,諾拉迅速掃視四周。大廳裡,除了她隻剩奧利弗,而他正忙于接待客人。
她要不要偷看?如果被發現,恐怕有點難以解釋。
她想起了那天許下的願望。
如果不行動,老天怎麼安排。
好吧。她下定決心,拿起一疊文件,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向雷古勒斯的櫃台,伸手去拉那個抽屜。果不其然,雷古勒斯上了鎖。
她叫出沃利。面對這種簡單的指令,它總算還算靠譜。隻聽“咔哒”一聲,抽屜輕輕滑開。
确認奧利弗沒注意這邊後,諾拉迅速抽出信封,展開羊皮紙。
信中寥寥數語:
“雷古勒斯,到我的庫房去,把這把匕首取回來。鑰匙附上。匕首放在第二個岩洞的架子上。
不要碰其他任何東西。
啊,親愛的小弟弟,你該知道搞砸的代價。我想我們都不願看到那種後果,對嗎……”
落款是潦草扭曲的“貝拉特裡克斯”,沒有布萊克,也沒有萊斯特蘭奇的姓氏。
信紙底部畫着一把匕首的圖案:刀柄與刀鞘雕刻着繁複花紋,而最特别之處,是它的造型宛如箭簇。
這匕首……她似乎在哪兒見過?
念頭剛浮現,奧利弗那邊便傳來道謝和送别的聲音。諾拉趕緊将信紙與鑰匙放回信封,關上抽屜,讓沃利重新上鎖。
一切剛收拾妥當,雷古勒斯便從大廳盡頭的升降梯中走出。她不知道他上去做什麼。洛瑞達是萊斯特蘭奇家的顧問,他或許是去找他了。總不會是艾克叫他吧。
說到艾克,諾拉猛然想起,她在哪兒見過那把匕首了。
她的心髒因驟然湧起的興奮而劇烈跳動。這也許,是她接近金杯的唯一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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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上樓去找艾克。
她真要這麼做嗎?也許雷古勒斯會因此倒黴的.....
不不不,諾拉晃了晃腦袋,想起了沃利的話,她不能再想那些沒用的東西了,她得做自己該做的事。
站在艾克的辦公桌前,諾拉斟酌着如何開口。但艾克已經不耐煩地擡起頭,率先發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沒什麼大事,隻是想和您聊聊。”諾拉慢吞吞地說。
艾克的神情浮現出明顯的疑惑與煩躁:“有正事就說,沒事的話趕緊離開。”
“其實,是關于這幅畫的。”諾拉緩步走到那幅巨大的油畫旁。畫中,那個身披盔甲的妖精正攜帶着一把匕首。對于妖精而言,那匕首的尺寸幾乎可以當作短劍。
艾克的眉頭緊蹙,“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問問,這幅畫上的那把匕首,”諾拉側頭望着畫面,語氣依舊平穩。
“什麼?”艾克立刻警覺,聲音陡然一冷,“你提它做什麼?”
“它現在在哪?”諾拉轉身看着艾克。
“這和你有什麼關系?”艾克的語氣中透着不悅和防備,“離開我的辦公室,現在。”
“我是說,”諾拉第一次打斷了她,聲音卻冷靜異常,“如果這把匕首是獨一無二的話,我想,我知道它現在在哪兒。”
艾克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說什麼?”
“妖精不制造複制品,對吧?而且,這上面的紋樣,”諾拉目光掃過艾克的脖頸,“和您的項鍊一模一樣。我猜,這可能是您家族的東西。”
這還沒有能達到讓艾克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沖到她的面前,但她的反應代表她非常非常的在意,妖精的白色睫毛不住地翕動着,“你知道它在哪?”
“在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的庫房。”諾拉答道。
“你怎麼知道的?”艾克死死盯着她。
“她寫信讓她堂弟雷古勒斯去取這把匕首,信裡還附了圖樣,我碰巧……看見了。”
“我憑什麼相信你的鬼話?”
“雷古勒斯很快應該就會申請提取物品,到時候您就知道了。”
空氣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你告訴我這些……”艾克的目光變得陰沉,“是什麼意思?”
“難道您不想拿回它嗎?”諾拉反問,“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跟着雷古勒斯一起下去,然後趁機把匕首帶回來。”
“你神經失常了嗎?你覺得,你覺得我們跟着他一起下去了之後,他就會乖乖地把匕首交給我?”
雖然她的辱罵讓諾拉很不爽,但是諾拉知道她已經在跟着自己的思維走了。
“我相信您有能力拿出足以以假亂真的複制品,”諾拉繼續說,“我們隻需在下面給他一個小小的迷魂咒,然後讓他帶着赝品上去交差。”
艾克的眼神終于起了變化,像是在重新打量她。諾拉趁勢說道:
“如果您讀過我在霍格沃茨的論文,就該知道我非常非常了解奪魂咒。所以,請讓我和您一起下去。如果出了什麼狀況,我能幫助您。”
艾克緩緩站起身,第一次從座位上真正正視她。她盯着諾拉,沉默良久,才問道:“你……為什麼在乎這件事?”
諾拉望向那幅畫,“看這幅畫裡盔甲的樣式,這應該是應該是巫妖戰争時期的對嗎?雖然霍格沃茨的教材上把這叫做‘妖精叛亂’……那麼這把匕首,應該屬于一個當時英勇作戰的妖精。”
“匕首是什麼時候流失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貝拉特裡克斯,她是一個高超的女巫。她要一把匕首幹什麼?我隻能認為,她是想通過那種血肉穿透的方式來折磨别人。”
“我是一個麻瓜,也許您從來不覺得麻瓜跟您是平等的。但是此刻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我不能允許她做這樣的事情,不能允許這把匕首成為她虐殺别人的工具,”
諾拉深深看了她一眼,
“畢竟,這曾經是一把戰士的武器。”
說完這句話,諾拉沒有等她的回複:“我先離開了,請您好好考慮我的建議。”
然後諾拉徑直離開了她的辦公室,留下一個(自己想象中的)高深莫測的背影。
“發揮得不錯。你真的在乎那把匕首嗎?”下樓途中,沃利的聲音在她腦海響起。
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想讓沃利再把她當成一個幼稚的孩子了,
“當然不。”她沉默了一會,“我隻想拿到杯子而已。他們的事,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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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古勒斯在看到她和艾克一同出現在面前時,臉上露出意外的神情。
按照古靈閣的流程,如果客戶需要進入金庫取物,通常由當值的妖精從櫃台引導下去。但像貝拉特裡克斯這種等級的巫師客戶,一般都配有專屬的妖精顧問,由顧問親自陪同。
負責萊斯特蘭奇與布萊克家族的,是洛瑞達。諾拉不清楚艾克用了什麼辦法,說服他把這個工作交由艾克處理。
“洛瑞達今天有别的安排,由我帶你下去。”艾克那種頤指氣使的樣子确實挺唬人的。正值開學季,洛瑞達臨時被其他高階客戶調走,也說得過去。
不過,諾拉有些擔心雷古勒斯會拒絕她一起下去。如果他堅持反對,畢竟他此刻是顧客,艾克就算是主管,也很難以什麼其他名義強行讓她跟着。
但出乎意料的是,雷古勒斯隻是掃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
他們一行登上古靈閣的礦車,沿着那套交錯複雜的地下軌道飛速前進。艾克在前方操作着,讓礦車猛然加速,穿梭在黑暗、曲折而陡峭的地道中,像一支被發射出的箭,呼嘯着穿越岩層。
諾拉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這将是她畢業以後最重要的一仗,出發前她緊張得手心冒汗,腦海中一遍遍回想電影裡金杯的位置,然後安撫自己,沒關系,隻要找到金杯,讓沃利把它傳送到手裡就行了,但那種緊張得想吐的感覺還是沒有消退。
但真正坐上礦車後,高速的失重感竟然讓她暫時放松了神經,仿佛置身于某個危險又興奮的遊樂園。
而當車子穿過名為“盜賊之瀑”的魔法水幕時,瀑布如銀絲垂落,卻并未打濕他們的身體。那一刻,除了艾克神情如常,諾拉和雷古勒斯都不約而同地看了對方一眼,仿佛要确認那不是服用了複方湯劑的另一個人。當然下一秒,他們彼此尴尬地移開了視線。
貝拉特裡克斯的地庫建在一處極其險峻的岩壁上,嵌于峭崖凹陷出的天然洞穴裡。那片岩石平台狹窄得幾乎隻能容一人側身站立,腳下便是萬丈深淵。
艾克走到洞口前,舉起魔杖輕聲念出一段開啟咒。随後她轉頭看向雷古勒斯,簡短地說:“鑰匙。”
雷古勒斯掏出一枚金屬質地的裝置,遞給了她。艾克将它嵌入門前石闆上的凹槽内,石闆上刻着一行古老的銘文:“面對金銀的試煉。”
幾秒後,沉重的門緩緩開啟。
那隻龍,映入了他們的眼簾。
諾拉幾乎屏住了呼吸。
烏克蘭鐵肚皮龍靜靜地蜷伏在巨大的岩石地面上,鱗片在岩洞幽暗的火光下閃耀着金屬般的光澤。它巨大無比,脊背高高隆起,每一次呼吸都帶動空氣震顫。然而被鎖鍊鎖住的巨大的爪子,在腳腕出磨出了一層厚厚的殼。因為長期處于黑暗的地下,眼球蒙着一層薄翳,半睜不閉的,像雕像的眼睛。
諾拉不禁想,為了自己利益,巫師還真的做過許多殘酷的事。
雷古勒斯也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半步,臉色微微發白。隻有艾克神情淡然,似乎早已司空見慣。
她從袍中取出一枚銀紋馴龍鈴,有規律地搖動起來。那聲音清脆卻低沉,讓龍的瞳孔猛然收縮,低低地咕哝了一聲,翻過身去,緩緩露出通往地庫深處的石門,接着又重新閉上了眼睛,繼續沉睡。
“跟我進來。”艾克淡淡地說。
諾拉看着雷古勒斯很快壓下了眼底的恐懼,挺直背脊,跟着艾克走了進去。諾拉望着他的背影,也緊随其後。
這是她夢寐以求、幻想了無數次的地方。她終于踏入了貝拉特裡克斯最深處的地庫。
地庫本應幽暗冰冷,但眼前卻是另一番景象:無數大小不一的岩洞中,金銀珠寶仿佛自身帶着銀輝一般,在昏暗中閃耀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片空間。金光燦燦,幾乎讓人忘了呼吸。
這就是純血家族世代累積的财富,肯定也摻雜了掠奪來的東西。諾拉在心中想着。
“我要找的東西在第二個岩洞。”雷古勒斯開口。
“嗯。”艾克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她似乎對在雷古勒斯面前扮演“服務者”的角色感到不自在,又或者,她的心早已糾結在接下來要執行的計劃上。
但諾拉當然無暇關注他們。她慢慢落在他們身後,借着兩人向前的空當,悄悄拉開距離,開始觀察地庫中那個她心心念念的金杯可能藏匿的位置。
這個地庫很大,要找到那麼一個東西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電影裡的位置,應該是在一個比較高的地方,下面堆滿了讓人像山海一樣無法逾越的金山銀山……
可這裡成堆的珠寶也太多了,到處都是堆得高聳如山的金币和寶藏。如果有“金盲”這個詞,那麼諾拉現在應該已經金盲了。
她四下張望,目光落在二樓一個突出的石平台上。那裡高度正好,能将整個地庫盡收眼底。她很快找到了通往上方的路徑,一塊斜斜的岩石凹槽。諾拉咬了咬牙,攀住石柱,開始艱難地往上爬。
登上平台後,視野果然開闊許多。滿地金銀珠寶交織出一片金色的寂靜死海。
她還能看到下方雷古勒斯和艾克正在仔細翻找。
雷古勒斯似乎并沒有察覺到異樣。按理說,妖精在客戶尋找物品時,應該隻是靜靜地等在一旁。但艾克卻表現得比雷古勒斯還要認真,甚至可以說投入。也正因為他們太過專注,才沒注意到諾拉已經脫離了隊伍。
正當諾拉焦急地四處搜索時,一道聲音傳來。
“找到了。”雷古勒斯的聲音忽然在空曠的石壁間回蕩,異常清晰。
諾拉循聲望去,隻見他站在第二個岩洞中,從珠寶堆疊的架子上取下了一把匕首。艾克也轉過身,目光直直地落在他手中那把的匕首上。
盡管距離甚遠,但那把匕首就像是剛剛鍛造出來的一樣閃着寒光。
雷古勒斯道:“我們可以出去了。”
就在這時,諾拉看到,在雷古勒斯背後的艾克臉色變了,她擡起了手指,指向雷古勒斯。她要施法了。
諾拉心中一緊。金杯還沒有找到,不能讓艾克現在就得逞。更何況她潛意識裡,似乎無法就眼睜睜看着雷古勒斯中咒。
于是她高聲喊道:“小心,雷古勒斯!”
艾克和雷古勒斯都震驚地看向聲音穿來的地方,諾拉尴尬地站在那裡。艾克肯定恨死她了,雷古勒斯則像是沒搞清狀況。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但已經太遲。艾克手指一擡,咒語脫口而出。雷古勒斯閃身躲避,卻沒能護住手中的匕首。那把匕首被擊中,飛出岩洞,在石壁間彈跳滑行,劃出一串寒光,最終滾落到幾十米外。
雷古勒斯立刻抽出魔杖,怒喝一聲,一道紅光疾射而出:“障礙重重!”
艾克迅速閃身躲避,兩道咒光在昏黃的岩洞中交織碰撞,戰鬥瞬間爆發。他們一邊咒語交鋒,一邊穿梭追逐,光影在珠寶堆中激烈碰撞。
諾拉心裡雖然緊張,但看到他們纏鬥在一起、無暇顧及她,正是她所希望的局面。她趁機繼續瘋狂尋找金杯的蹤影。無論誰勝誰負,她都知道自己待會兒免不了一頓盤問。
“霹靂爆炸!”“神鋒無影!”各種咒語在洞中回響,噼啪作響,幹擾着她的思緒。
“沃利,幫我找!”她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