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眶微微發紅,眼淚要掉不掉,好丢人。
狠狠地抹掉淚水,嘴唇張了張,無助地挪開視線不與007對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眼睫無措地顫抖。
尤利西斯沒想到他比黑貓還不經逗,過于敏感了。
“開個玩笑,你别介意。”尤利西斯想了想,微垂眼睑,薄唇輕抿,擺出一副内疚懊悔的姿态:
“給你帶來了困擾的話,我很抱歉,對不起。”
沈非身體顫栗了一下,隻感覺胸腔内的心髒跳得越來越快。
從小到大,沈非就明白一個道理,母父不會因為自己做錯事跟你道歉,反而可能倒打一耙指責你;老師不會因為自己教書育人不行跟你反思不會因為自己錯怪你跟你道歉,反而可能頤氣指使地打壓你;霸淩你的人不會因為自己欺負你跟你認錯低頭反而持續性欺負你,辱罵笑話你,甚至動手毆打;老闆不會因為自己做錯事跟你道歉,反而會責怪你不夠努力不夠優秀怪你沒有工作經驗怪你能力不足。
除了陌生人可能不小心撞到你會說一句對不起這類事以外,鮮少有人會因為言語冒犯而道歉。
沈非不想自己暴露在007面前,努力平複心髒的跳動加速,盡量使語氣平靜些:
“沒關系。”
他突然變得脆弱,渴望得到依靠,渴望可以得到依戀,自從來到維奧萊特,他就無依無靠,一個人獨自在陌生的星球流浪,人生地不熟,哪怕是在地球他好像也是無依無靠,想要有人可以拉他一把,支撐住他,蜷縮在那人的懷裡。
尤利西斯說:“你想要離開這裡嗎?我可以帶你離開。”
“你能離開這裡?帶人離開?”沈非愣了下,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嗯。”
“可是監管者要是發現我離開了怎麼辦?”
監管者本人——尤利西斯走到他身前,彎腰平視,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弧眸一笑:
“想要看外面的世界,就要付出很大的代價,這是一場逃亡之旅,可不要被發現了。”
他牽住了沈非的手,寬大溫熱的手掌包裹住他的手掌,暖和舒适,此刻他們仿佛是共同逃離這個冰冷研究所的夥伴。
是戰友!
沈非往他身邊靠了靠,本能地想要汲取溫暖,就像是南方冬日寒風凜冽,冷風不停地往衣服縫隙裡鑽,迫不及待想要縮進被窩裡将空調調到制熱又開了電熱毯,竭力取暖貼近熱源。
一路上沒有什麼人注意到他們,宛如披上了隐形鬥篷,誰也看不見他們。
“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來,帶你一起逃亡。”尤利西斯捏了下他的耳垂。
“好。”
尤利西斯打開機械門,在他的叮囑下,奈莉沒有再發出什麼聲響,他一進去門就自動關上。
白發青年一邊脫着外套一邊朝休息室走去,看見坐在床頭看書的黑貓(睡過一覺已經好了一些),說道:
“幫我拿一套換洗的衣服,不要太嚴肅的正裝,你的審美……呃,直接拿件卡其色連帽衛衣和闊腿褲。”
“哦。”黑貓沒有多問什麼,從衣櫃裡翻出他需要的衣服,遞給尤利西斯。
清洗掉透過衣服弄到身體的髒污,換過衣服,尤利西斯才放松下來,低喘了口氣,邁出衛生間。
“過來。”他朝黑貓招了招手示意她到這裡來,指向收拾好的棋盤。
“複原它,每一步都不能出錯。”
“嗯。”黑貓坐下來拿起黑白兩色的棋子,回想起對局的過程,畫面在腦海裡浮現,一步步複原起全過程。
“這步錯了。”尤利西斯碰了下剛落下的那顆白棋,調整白棋的落點。
“它的位置應該在這裡。”
黑貓悶聲道:“我知道錯了。”
那場對局她用的黑棋,尤利西斯用的白棋。
“一味的預判過多步,算得太遠,忽略當下的局勢,超出可控範圍,忽視當下的信息,棋局瞬息萬變,要在長遠的規劃與當下的應對找到平衡點,在棋局對弈隻是輸了,被打亂了布局的節奏,但要是在戰場,就是死亡,多看看當下的時事,相關的資料信息。”
尤利西斯拿過黑白兩色的棋子将它們全部複原,認真地繼續說道:“比起上一次有很大的進步,值得誇獎,做的不錯。利用當下的信息,為預設的想法提供需要的底層支撐,然後利用預設的想法達到目的,完成整套計劃,期間要時刻觀察現實的狀況,随機應變,判斷對策,應對如流,讓過程可以跟着你的計劃走不出錯。”
黑貓注視着棋盤,回複:“嗯。”
“不用太心急,慢慢一點點學。”尤利西斯把玩着一枚黑棋,陡然話鋒一轉:
“待會兒把我剛剛穿得那套扔了,軍裝我找之前的家政服務人員洗一下。”
“嗯”
“1526監禁室那家夥不要給他打麻醉,保持生命體征與清醒,然後将他的臉用匕首剝下來,不用恢複如初,能讓他活着就可以。”
哈,真把一張臉當萬能的了,做夢沒睡醒。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