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在多,誠心最重要。”黛玉拾起一片紅葉,納入袖中,想着要送給千裡之外的人。
“我們去看看老太太吧。”黛玉道。
賈母自入夏來,一直身子不好,最近到了秋天,簡直是纏綿病榻了。
黛玉心知,賈母偶感風寒,頭暈目眩,這是表象。身病源于心病,子孫不成器,守業尚且困難,更何談入仕成事。
黛玉款款走入賈母房間,她好了些,正坐在床頭由鴛鴦喂飯,見黛玉進來,伸手招呼。
“來來來,坐過來些…”賈母拉着黛玉的手,滿眼憐愛的打量着她,輕飄飄的道,“怎麼最近瘦了?”
“老太太病了許久,林姑娘每每念叨,時常祈禱茹素,這才瘦了些。不過瘦也好,胖也好,都是老太太的福分,也是姑娘的孝心。”紫鵑道。
“好好好,你這丫頭現在嘴越發甜了,到時随你家姑娘入王府,有你的好日子。”賈母笑道。
“外祖母憂心家裡,一定要注意身體。”黛玉反握住她的手,叮囑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您年紀大了顧得自己,不要思慮太多,于您的身體沒有益處呀。”
“敏兒當年離家,也是你現在的年紀。”賈母理了理黛玉鬓邊的碎發,眼底隐有傷懷,“連相貌都有七分像…”
“不曾想,此去一别,竟是訣别…”
黛玉聞言,也一陣悲傷。
“呀,這是怎麼啦?難不成是一同嗆了花椒,老的小的一起哭啦?”王熙鳳從屋外走進來,罕見的是,她衣着素淡,面上帶着幾分憔悴。
她失子後,便落了下紅之症,時好時壞。
“你病未愈,怎的也來了。”賈母伸手招呼,讓王熙鳳與黛玉一同坐下。
“老太太房裡神佛護佑,我多來幾遭,憑它什麼這病那病的,也要好了。”王熙鳳一笑,瞬間沖散了房裡的陰霾。
仿佛又回到當年初入賈府,神妃仙子氣度不凡,一颦一笑動人心魄。
黛玉抿嘴偷笑。
“林妹妹笑的可美,趕明兒當了王妃,阖家上下都給你下跪呢~”鳳姐揶揄道。
黛玉垂眸不語。
“老太太當真有福,一個孫女兒當了貴妃,一個外孫女兒又要當王妃,來日子子孫孫,入仕的入仕,穿蟒袍的穿蟒袍喽…”鳳姐笑道。
“就你會說嘴…”賈母笑的合不攏嘴。
……
一點秋風至,萬花落盡百果熟,紅葉醉相思,添愁緒;三年不期行,籠裡籠外話相交,仙草飄前塵,挽新朝。
黛玉在案前寫下一阙詞。
她将這一阙詞與那片紅葉封好,托慶忌送給悟空。
不知怎的,園子裡的慶忌越來越少,以前一日能見好幾次,如今大半月才能看到一次,等的紅葉都有幾分枯落。
大概是氣數将盡,精靈比人們更快感知到吧。
這一想,黛玉心就慌了起來。
潇湘館外,一陣喧嚣。
“怎麼回事?”黛玉問外面回來的紫鵑。
紫鵑雙眼憋的通紅,一進屋就掉下眼淚。
“迎春二小姐…迎春二小姐…”
“沒了…”
黛玉蓦的起身,不等開口,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姐姐妹妹們從小在園子裡一同玩耍,像一地淨土種的花兒,現在花兒們開始慢慢衰落。
迎春去了後,偌大的賈府如大廈将傾,歪歪斜斜的逐漸崩塌,身邊的姐姐妹妹們要麼嫁人,要麼殒命,年少的百般歡喜,終究隻能停留在記憶裡。
……
探春定了和親,不日内遠嫁。
寶玉親送她去。
……
寶钗與寶玉定親。
……
元春身亡。
……
史家被抄。
……
一樁樁,一件件沖倒了賈母,她倒在床上,進得氣不如出的氣多,眼看就不好了。
前兩日,黛玉攔住一隻慶忌,托它帶了信給悟空,但至今沒有回音,她的心裡悶悶的。
紫鵑推門而入,沖倒黛玉身邊。
“林姑娘,王府的人要見你。”
黛玉點點頭,随她去了賈政會客廳。
“老太太快不好了,最近家裡也不好,王爺體恤你孤苦,向聖上請命,提前接親,後面王爺喪期一滿,立刻行冊封禮。”賈政道。
“此雖不合禮制,但合情理,聖上也允了。王爺看了日子,本月十五便是吉日,姑娘先準備吧。”王府的人說道。
“這樣快?”黛玉驚道。
“這也是為姑娘好。”王府的人道。
賈政臉一白。
近期府上事太多,入不敷出,貴妃暴斃,外面的人聞風而動,都道賈府要倒了,從内到外都亂起來。若終有一日遭遇大災,黛玉也必被波及。
迅速辦婚事,一能保住黛玉,二能在大廈将傾之時,借北靜王的手扶一把。
“聽舅舅安排…”黛玉妥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