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八戒愣住。
“不…不對勁。”悟空警惕非常,将三人立刻推進路邊的茅屋裡。剛進屋,八戒就腳一滑,翻倒在地。
濃烈的血腥味。
一把刀從暗處刺來,被悟空擒住。
是個瘦弱的女人,她眼中冒着又怕又陰森的光,直勾勾的盯着悟空。見悟空隻擒住她,她另一隻手從上向下劈來。
是一把斧頭。
“哐”一聲砍在悟空腦袋上,将斧頭震掉在地上,女人坐倒在地,虎口竟震出血迹。
“妖…妖怪啊…”
見斧頭砍不死他,女人恐懼至極的尖叫,震的四人耳朵一疼。屋外無數腳步聲靠近,交織着金屬碰撞聲。
應該是全村人都拎着武器沖出來了。
悟空讓沙僧擒住女人,抽出金箍棒便要給功德佛畫圈。功德佛伸手阻攔:“悟空不必擔心,我曾經的功體已回來,尋常妖邪近不得身。”
“啊…是徒兒養成習慣了。既如此,外面情況不明,你們先别出去,守着詢問,俺老孫出去看看。”悟空輕手輕腳将窗打開,閃身出去,再将窗戶閉上。
他以為的血色月亮此刻如同融化了般,在天空中抹下大片大片的紅色,仿佛有一個人在天後面被殺死,隔着雲層滲出血來。
此妖怪能撼動天地,讓日月失色,修為不容小觑。
“嘩啦啦…”
天上竟下起雨來。
烏泱泱黑壓壓的天,村子裡拎着武器亂闖的村民,悟空踩在筋鬥雲上,一眼望不到黑天的邊際。似乎神佛已死,世界将亡。
村民開始搏鬥起來。
不論男女老少,這些人無差别的攻擊對方,他們拿起能拿到的任何東西當武器。磚頭,石塊,鋤頭,鐮刀。甚至有婦人手上攥着一把繡花針在瘋狂紮人。
大雨淋下。這些人發熱的頭腦沒有降溫,反而愈演愈烈。
上一次見這等屍山血海,還是在獅駝國弄死的那一大堆小妖怪呢。但眼下都是凡人,怎麼卻化身成狂戰到底的邪魔呢。
悟空不多想,直接拔下一把猴毛,化作千萬猴子猴孫落在地上,将村民們一一摁倒。
“失去理智了嗎?”悟空站在村中間,這裡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中央放了個祭壇,還有三炷香在雨中不滅,煙霧缭繞到九重天。
不知何方神魔能吃到這一份香火。
“村長何在?”悟空問道。
沒人應聲,過了好一會,一個中年人擡起頭。他身上多了好幾道寬大的裂口,破破爛爛的衣服被血迹染紅又被雨水淋濕,看得出來,他應該與多人打了不止一架。
“村長被他老婆砍了頭,前天的事。”
“你又是誰?”悟空問道。
“我是他鄰居,有時他不在,便讓我負責村裡的一些雜務。”
“你們可知自己在做何事?”悟空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問道。
面前場地血流成河,即便大雨沖刷,也是與血融在一起,黑黑紅紅,就算是閻羅地府,也沒有這樣的。
“我……我……”
“看尊駕模樣,可是山裡的妖怪?我衆人可告知你成仙途徑,你也别管我村中事宜,可好?”中年人嘗試掙脫押解自己的猴子,但發現根本無濟于事。
“成仙途徑?你們是為了成仙才互相殘殺?”悟空疑惑。
“不不不,我們都是凡夫俗子,自認成不了仙,之所以互毆互殺,不過是村中習俗。尊駕看起來頗有仙骨,當知各人有各人當管的。若尊駕認為幹涉我們能有益于登仙,那小人可跟你說說成仙方法。”
這人将悟空當做尋求成仙的妖怪,跟他讨價還價。
“你且說說,如何登仙。”悟空順着他的話說。
見悟空追問,中年人放心了般,開口說道:“前些日子我們村來了位活菩薩,他能觀前後千年一切事件,尊駕若不幹涉我村中事務,一切結束後,我會帶你去見他。”
“你們村中都在決生死了,一切結束後,你還在嗎?”悟空不解道。
“這幫烏合之衆,隻要無人幫他們,那麼我一定會活下來。”中年人冷酷一笑。
“啪。”悟空一巴掌打在他腦袋上,“現在是你們被我制住,你們沒資格談條件,俺老孫說做什麼,那就做什麼,懂嗎?”
“你們村打算互相屠盡?”悟空問道。
“每個人手上都有幾條人命官司,隻要有一人報官,全村人都得完。所以隻有殺光他們,才能活命。”中年人湊近悟空,在他耳邊悄悄說道,“沒想到大家都知道了這個理,這不,今天突然幹起來了。”
悟空上下打量他,嘿嘿一笑:“莫不是那位活菩薩告訴你該這樣做的?”
“噫,他是出家人,有好生之德,怎會出此謀略。這等血戰到底的思路,隻有我這樣上過戰場的人才知道。他隻是幫我分析了局勢,這是我自己的決定。”中年人向後看了一圈,冷笑一聲,“看來大家都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沒選這條路的都死了吧。”悟空氣極反笑。
“尊駕要怎樣才能放了我們。”中年人急道。他擔心有人沒被抓住,有人逃了出去報官。村裡的人現在已經不能以常人思維揣測,他甚至擔心有人與山上土匪勾結,趁他們混亂伺機下山燒殺搶掠。
“你先帶我去見活菩薩,見完他你要怎樣俺都不管。”悟空笑不達眼底。
“原來尊駕與我們是同類,哈哈。”中年人莫名開心起來。
“俺是孽障,你也是?”悟空反問道。
“……”中年人不願接話,前方給悟空帶路,其他人都被猴子猴孫們押在雨地裡,哭喊叫罵聲一時不絕。
……
功德佛與八戒沙僧在屋裡,見那女人趴在地上,警惕的看着他們三人,活像隻保護孩子的母豹子。
她背後還真有個搖啊搖的搖籃。
八戒快步走去,往搖籃裡探頭一看,媽呀一聲後退好幾步。
“發生何事?”功德佛起身問道。
女人也癫狂起來。
隻見搖籃底部流出黑紅的血迹,嘀嗒嘀嗒的打在地面,與窗外的雨聲融合在一起,讓三人的心涼了起來。
“這是……”功德佛悚然道。
“孩子……我……我殺了我的孩子……”女人頭腦錯亂般痛哭起來。
八戒用釘耙挑起蓋在嬰兒身上的小被子。
裡面一個嬰兒被切成碎片,擺放的整整齊齊。頭被砍下來,上面的肉也被剔的幹幹淨淨,放在一起。
就像是一個酷愛吃雞肉的人的擺盤。
饒是唐僧被封了功德佛,沒了肉身牽絆,他也沒忍得住,幹嘔一聲。
八戒沙僧以前也殺過生,吃過人,見此場景,仍然很不适。
“好歹毒的婦人,對親子也能下手如此殘忍。虎毒不食子,你比惡虎可怕百倍。”沙僧道。
“師父,這婦人好黑的心,殺了罷。”八戒掄起釘耙要打。
功德佛閉上眼,不忍說話。
“常聞旃檀功德佛,今日一見,果不同凡響。”
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角落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