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杯與他遙遙一對,“請。”
茶水入喉,初時奇澀,撞擊脾胃後漸有回甘。我握盅仰頭,但見那道白光倏然四裂,似鳳凰張翼,頃刻綻放諸般異彩,偶有一兩道墜入周遭,便有樓閣崩潰,嚣壤四濺,連面前冰案也在雪塵湧動中搖搖晃晃,銀面人手按其上,它便重又紋絲不動,斯人擡袖撥風,送千千萬萬雪片落入酸滕盅,融成盈盈清茗,“再請。”
我舉杯謝過,在袅袅茶霧中看到兩道赤光交彙錯分,化做千百點燦燦流星,直擊錦虹,一時繁星綴入彩練,清華耀亮虛空,哪裡是争鬥,分明一場盛大煙花。
不期然想起那年成親之時。
李閣婚事雖然竭力簡樸,究竟以彼時之名之勢,登門賀喜之客絡繹不絕。我索性門扉緊閉,不會外客,連山門中人也少見了,也不知誰撺掇的底下一幹師弟師妹,待到成親當夜,千重弟子舉劍齊鳴,劍虹煊赫,甄岚長夜如晝。
仿佛有一痕舊影流入了今夜。
隻是那時我另懷心事,獨對滿空光霞,徒餘默然。
交迸之聲怦然大作,旋即異光大作,彩練流星巨碰之後,各自一晃,旋即倏然遠遁,眨眼便彙入無窮無盡的夜色裡,再留不下半點痕迹。
嚴柏心醉神迷,手指夜空轉頭激動道:“多謝師兄帶我長見識,這樣的鬥法,小弟也不知能見過幾次。”
我起身在他肩上一拍,若幹言語湧上喉間,終究默而不語,隻是望向星空。
——這樣的鬥法你還會見識許多回,這樣的法會你生命裡還會經曆許多次。
——然而這般蓬勃激烈的心緒此生再不複來,陪你瞻仰盛景之人也必将不同。
——此世一切,轉瞬即逝,終不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