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遠洋看看了日期，她想起來今天是趙立鳴回法國的日子，果然快到下班時間，他就來了，拖着一個超級大的行李箱，是那年他們環遊歐洲時買的，上面貼滿了各個國家各種航班的托運标簽。

孟遠洋突然有些心痛，真的到了要結束的時候。

有一陣子沒見面了，孟遠洋感覺他又瘦了一點。今天晚上11點，他的航班将會從滬城起飛，直飛法國。

趙立鳴沒讓爸媽來送他，反正他們很快也會過去。他想把最後的一點時間留給孟遠洋。

“最後再吃個晚飯？然後去機場？”孟遠洋看他把行李裝進後備箱。

“嗯。”趙立鳴坐進副駕，系上安全帶，面無表情中帶着一絲苦澀的味道，這段時間在網上看到的她和江嶼舟的各種熱搜，尤其是昨晚他們甚至一起逛街約會看電影的事情，他一句都不想提。

趙立鳴拉過她的手，孟遠洋沒有掙開，她單手也能開車，兩人沒說話，就這樣靜靜拉着手。

趙立鳴看着窗外，外面熙熙攘攘的街景突然讓他有點難過，法國沒這麼多人，到了晚上總是冷冷清清的，可是以前總有孟遠洋在身邊，他從未覺得孤單，可是現在他是一個人回去了，那麼冷清的夜，他開始懷疑自己能度過嗎？

真的要分手了嗎，趙立鳴在心裡一遍一遍地問自己，今天離開以後再也不會聯系不會見面了嗎？

“吃火鍋吧 。”趙立鳴吸了吸鼻子，他覺得他現在需要一鍋滾燙的食物來恢複自己好像已經冰冷的身心。

孟遠洋選了一家她常來的火鍋店，正兒八經川系火鍋，還沒進去，就聞到了濃烈的椒麻香氣。

菜上齊了，桌上一片煙霧缭繞，

“點這麼多幹嘛，”趙立鳴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還開了一個小玩笑，“等會兒我在飛機上吐了怎麼辦。”

“一樣吃一點兒就行，去了法國可沒這麼好吃的火鍋了。”

“我會做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手藝，跟這個也差不了太多，再買點兒肥牛卷兒，還有你愛吃的土豆片兒。。”趙立鳴打住了，以後他就是一個人了，還做什麼火鍋啊，真是。

以前在法國的時候，孟遠洋整天都饞家裡的食物，趙立鳴就學會了做各種好吃的，火鍋啊，餃子啊，包子啊，炒粉炒面麻辣香鍋，出國以前他幾乎沒進過廚房，後來和孟遠洋在一起沒多久居然什麼都會做了，趙立鳴常常自嘲說以後當個家庭煮夫也不錯。

孟遠洋是挺喜歡他做的菜的，有模有樣，味道也好，有一次趙立鳴家裡有事要回國兩周，他竟然連夜包了兩百多個餃子凍在冰箱裡，芹菜的，香菇的，大蔥的，什麼都有，生怕她餓死似的。

回想起這幾年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想起他在廚房裡忙忙碌碌的身影，到如今一起吃最後一頓分手飯，孟遠洋有些百感交集：“以前都是你做飯，我都沒給你做過飯。”

“你的雙手還是拿來畫圖吧。”趙立鳴涮了幾片肥牛夾在她碗裡，舉起茶杯，“祝你前途無量！”

“祝你一切順利！”孟遠洋也舉起茶杯，火鍋店裡的八寶茶微微發甜，沖淡了嘴裡發麻的滋味，

夜幕降臨時，分别的時刻越來越近了。8點多，兩人已經到了機場，距離登機時間，還有差不多三個小時。

行禮托運之前，趙立鳴打開行李箱，拿出一件黑色的羽絨夾克，替換了身上濃烈火鍋氣味的外套。他還拿出一個紙袋給她，裡面裝的是孟遠洋遺落在法國的筆記本，她一直有随手記的習慣，經常記錄一些靈感，随手畫一些插畫，這樣的筆記本有七個，還有一個一直沒找到，原來是忘在他那裡了。

這段時間，趙立鳴反反複複地翻看筆記本上的内容，裡面記錄了很多他們那年環遊歐洲時的内容，各種建築素描精準生動，偶爾有人物，都是趙立鳴的形象，還有她的筆記，寫着當時的時間，天氣，地點，心情。

“這本你忘在家裡了，我給你帶回來。”趙立鳴不自覺地還用了家這個詞來指代他們在法國居住的房子，不過說完這句話他猛然意識到他們已經沒有共同的家了。

“能送給我嗎，留個紀念。”趙立鳴望着她說：“這本的内容我很喜歡。”

孟遠洋笑着答應： “好啊，那你呢，有什麼送給我留個紀念的？”

“。。。”趙立鳴想了一會兒，好像沒什麼東西留給她的，

“行了，開玩笑的，你的優秀才能，你的學霸精神，足夠讓我留一輩子的紀念了。”孟遠洋這話不假。當時對趙立鳴心動的時刻就是他在演講台上散發着優秀學霸光環的那一天。

趙立鳴笑了，托運行李之後，他們在候機大廳裡并肩坐着，聊了很多過去，也聊了很多未來，趙立鳴隐約感覺到他正站在人生中一個重要的十字路口。

時間不知不覺向前走着，孟遠洋陪他站在安檢的隊伍裡等待。周圍到處都是送别的人，每向前走一步，他的心就不自覺抽痛一下。

“想什麼呢，快到你了，”孟遠洋看他表情不自然的出神，趕緊提醒他：“護照身份證登機牌都拿出來啊。”

“如果我真的回國，我們結婚好嗎？”趙立鳴猛地握住她的雙肩，神情緊繃着，在等她的回應。

那一刻，孟遠洋看見了他動搖的心。

“好。”孟遠洋點頭，“但是我不希望看到你為了我放棄夢想。”

趙立鳴緊緊把她摟進懷裡，“你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你答應我了，如果我回國，我們就結婚。”

“是，我記住了。” 孟遠洋不得不承認她真的有認真考慮過和他結婚，如果他真的回國。。。孟遠洋心裡突然亂糟糟的，不，他不可能回來的，他現在隻是有一些舍不得罷了。

時間還是毫不留情地推着人們向前走，趙立鳴把各類證件遞進窗口，回頭再看孟遠洋，她已經站在隊伍之外，目送着他。安檢人員蓋完章遞回了證件，他最後揮揮手，逐漸消失在擁擠的人群中。

再見，她朝着他的方向揮手，做最後的告别。

趙立鳴走了。他不會再回來了吧。她想。

孟遠洋忽然覺得心煩意亂，這裡人多嘈雜，好在是天花闆夠高，所有的聲音和情緒都有足夠的空間釋放。

這是分手了嗎？真的分手了吧，之前也談得很清楚了，平靜平淡地結束，不再有任何瓜葛，怎麼剛才好像又和他達成了某種約定？

剛才是答應了他如果回國就和他結婚嗎？好像是的。孟遠洋仔細回憶起剛才的畫面，想起他堅定的眼神，隐隐覺得不太對勁。結婚是可以，可她還不想這麼早就結婚，起碼要30歲才行，孟遠洋趕緊打住，覺得自己想太多了。

她了解趙立鳴，他家庭環境很一般，好不容易站在頂峰，怎麼會下來呢，要知道他就是網上說的【小鎮做題家】，奮鬥了那麼多年，才擁有了現在的生活，完美的工作和收入，無限的前途和未來，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的。

這時一個電話打來，剛接起就聽到陳宥維激動的聲音，“姐，我面試通過啦！我馬上就要上電視當明星咯！等我出道了我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有一個來自中國的美麗的姐姐！”

“行了，你姐我現在已經夠出名的了，不用你介紹，全世界的人也知道了。”

“那我就先蹭下你的熱度，告訴全世界的人我是你。。。”陳宥維正說着話，突然中斷了，電話裡吚吚嗚嗚地發出了一些奇怪的聲音，然後緊接着電話就挂斷了。

孟遠洋心領神會，看來是和顔輕雲在一起，她沒再打回去，然後離開了機場，

正如她所說，她已經夠出名了，可她沒有注意到，已經有鏡頭正悄悄對準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