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地一聲悶響,梁螎額角撞在了井壁上,痛得他倒抽一口涼氣。
梅蕊悄悄收回伸出去的腳,上前關切地詢問道:“梁公子可是傷到了?”
“沒、沒有。”梁螎撐着井壁,忍着頭暈目眩站起身揉了揉額角,道:“修好了,我還有事兒先走了。”
梅蕊走上前,轉動轱辘,水桶緩緩升起,她道:“梁公子手藝真好,這下方便多了。要不你再坐會兒,吃些葡萄。”
“不,不坐了。”他方才撞得不輕,怕是起了個大包,待會兒被沈娘子看見多埋汰啊。
他捂着額頭就往前走,恰好碰到了喜好葡萄的沈持玉。
“梁公子這是怎麼了?”
梁螎偏過頭捂着額角,支支吾吾道:“水井修好了,衛所還有事兒我先走了。”
“哎——”不等沈持玉将話說罷,他已灰溜溜地出了院子。
沈持玉回頭看向二人,道:“他怎麼了?”
梅蕊捏起一顆葡萄塞入口中,撇了撇嘴道:“許是尿急。”
“你這丫頭。”沈持玉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這兩年二人生活在市井,梅蕊說話愈發沒臉沒皮,瞧着梁螎那樣子怕是又被這二人戲弄了。
夜裡,梅蕊咬着筆杆發愁,這兩年總有媒婆上門為主子說親,被她打跑了幾回,但又有個公子哥兒上來套近乎。現在連鄰裡鄉親都開始操起了閑心,明裡暗裡地介紹小夥子給主子,可她也不能盡數都打跑了。
“梅姑姑,你也為寫字發愁嗎?”
梅蕊瞧見腳邊的小蘿蔔頭,靈機一動,将人抱上膝頭,笑道:“月牙兒想不想爹爹,想不想弟弟?”
“不想。”月牙翻了個白眼道:“爹爹和弟弟來了之後隻會搶娘親。”
梅蕊原本還想從月牙下手,看來這丫頭是靠不住了。
“想不想吃糖葫蘆,明個兒梅姑姑帶你去街上買。”
小月牙拼命點頭,平素裡娘親都不讓她吃。
梅蕊貼在小丫頭耳畔低語了幾句,小月牙眼睛一亮,“拉鈎。”
沒過幾日又有媒婆上門提前,沈持玉當即便拒絕了,但聽聞提親之人是梁螎之後心底着實驚了一驚。
她比梁螎年長七歲,一直将他視作鄰家弟弟,沒承想他竟動了這般心思。日後叫她如何與蔡嬸子相處,真是胡鬧!
另一邊焦急等消息的梁螎見媒婆回來,心涼了大半。
媒婆一臉為難之色。“梁公子,老身盡力了,可沈小姐她……”媒婆欲言又止,最終隻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梁螎聞言,眉頭緊鎖,心中滿是不解與失落。思來想去,梁螎決定親自上門,一探究竟。
午後,梁螎手執禮盒,帶着一顆忐忑的心,踏進了沈府的大門。沈持玉正陪月牙兒捏面人,聽聞通報,微微一愣,随即請梁螎入内。
“梁公子此來,可是有要事?”沈持玉的聲音清冷中帶着幾分疏離,目光平和地望向梁螎。
沈持玉垂眸,神色平靜,輕聲卻堅定地說道:“梁公子,承蒙你的厚愛,但我并無再嫁的打算。”
梁螎面上露出一絲不甘,他微微向前傾身,急切地說道:“沈娘子,我是真心傾慕于你,那些世俗的眼光我皆可不顧,你又何必如此執拗?何況,月牙也說了想有一個我這樣的爹爹,這世道沒有男子掌家女子寸步難行。”
沈持玉輕輕搖頭,擡眼望向窗外的蔥郁樹木,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緩聲道:“梁公子,請回。”
梁螎見沈持玉心意已決,雖滿心失落,但也不好再強求。他起身,微微拱手道:“沈姑娘,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打擾。隻是,倘若姑娘日後改變了心意……”
沈持玉微微一笑,打斷了他的話:“梁公子,莫要再說了。祝你早日尋得良配。”
梁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去。沈持玉望着他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回頭沖牆角偷聽的二人道:“還不出來!”
趴在牆角的一大一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慌亂。
沈持玉看了一眼梅蕊,沖藏在她身後的小月牙闆起臉道:“你若是再胡說八道,娘親就把你丢在外面,重新撿一個寶寶回來。”
小月牙臉立即就垮了,堵着嘴不滿地反駁,“撿一個也是不聽話的,也是别的娘親扔掉的淘氣寶寶。”
她說完還沖沈持玉做了個鬼臉。
“你給我過來。”沈持玉當真是被氣壞了,這丫頭才幾歲啊,就這般難管教也不知道随了誰。
小月牙躲在梅蕊後面就是不肯出來,沈持玉喚了幾聲小家夥都無動于衷,她正在氣頭上便走到她跟前一把将人抓了過來。
沈持玉原本還想耐心地教導幾句,可眼睛瞥見小家夥嘴唇上一圈黏糊糊的糖漬又是一陣氣悶,她努力克制住怒氣,“你是不是偷吃糖葫蘆了?”
小月牙舔了舔嘴唇,瞪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道:“沒有。”
沈持玉深吸一口,“娘親再說一遍,小孩子不能對大人說謊。”
小月牙一臉無辜:“沒吃。”
“那這是什麼?”她指着小月牙的嘴唇,聲音不由大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