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暴雨席卷新年,随着雨聲的消失,這個年也算是徹底結束,他們的假期也到了尾聲。
幸福面館被燒得一片狼藉,房子被賣,那塊地到現在還沒有人來收拾,徐方好她們幾個看不下去,喊了其他人約着假期最後一天一起去打掃。
轉角處的碎裂的玻璃就像這間破小的房子,找不全碎片,也恢複不了原樣,她們隻能簡單收拾着,等着這裡入住新的主人。
喬平樂倒完最後一點灰燼,轉頭看向楊筱筱,問:“筱筱,高賀一怎麼沒來?”
楊筱筱其實很疑惑,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似乎覺得高賀一和她很熟,連徐方好叫人的時候都會單獨和她說一聲,記得叫高賀一來。
可她和高賀一之間也不過就是普通朋友。
誰也不會過多去探知彼此,雖然高賀一總會發一些無厘頭的話給她,但她都默認那是他無聊的惡作劇和玩笑。
畢竟,高賀一這人,實在是太過不正經。
楊筱筱搖搖頭,繼續擦着大門:“我也不知道。”
喬平樂朝林成旭湊近,小聲嘀咕:“高賀一轉性了,這麼快又不喜歡筱筱了?”
林成旭意外瞟他一眼:“你什麼時候眼神這麼好了?”
喬平樂無語地看他:“我什麼時候眼神不好了,我一向很聰明。”
林成旭搖搖頭,沒理他這話,隻說:“也許他真有什麼事吧?你在群裡給他發個消息,或者私發他也行。”
喬平樂點點頭,轉身掏出手機給高賀一私發了條消息過去。
“叮咚”,手機提醒聲響起,驚醒病床裡坐在的高賀一。
他擡頭一看,病床上躺着的高穎還是未醒。他又點開手機,看着喬平樂發來的消息。
喬平樂:[高賀一,你去哪兒?筱筱可是在我們這兒啊,你還不趕快來,不讓你打掃衛生,帶你去吃好吃的。]
高賀一無聲勾了勾嘴角,熄屏反扣手機,沒有回他消息,靜靜地坐在病房裡,看着病床上的高穎。
就在今天早上剛準備出門的那刻,高穎回了家。她把大衣一脫,扔在沙發上,看向玄關處換鞋的高賀一:“你都不和媽媽打個招呼的嗎?”
高賀一動作一頓,他聽到了她聲音裡掩飾不住的疲憊,系好鞋帶,他站起身,朝她說:“我有事要先出去,既然很累就好好休息休息吧。”
高穎走過去,把他攔住:“你要去哪兒?你就這麼不想和媽媽待在一起嗎?”
“我沒有,”高賀一輕歎一聲,不敢告訴她自己要去找夏黎他們,隻能撒謊,“我是真的有事,馬上就要開學了,我想出去買點教輔資料。”
高穎松開困住他的胳膊,說:“不用買了,我已經和公司談好了,準備去德國外派,不出意外也就這一星期左右,工作交接好,我們就可以走了。”
高賀一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對她的這一番話一點也不意外,他扯了扯嘴角,問:“你又打算走了,那我呢?”
高穎攬住他的胳膊,連忙應道:“你當然是要和媽媽一起走啊,你學校那邊我也打過招呼了,明天你就不用去了,這一個星期可以先準備準備資料,開始申請德國的學校。雅思你以前就已經過了,所以這個不用擔心,我也幫你整理了幾個好學校,你今天晚上可以先看看,選一個自己喜歡的……”
高賀一靜靜地聽着高穎給他安排好的一切,内心死寂一片,直到聽到高穎說讓他選一個自己喜歡的。
好荒唐啊,這麼多年來,他都是跟着高穎東奔西跑,有什麼時候是有選過自己喜歡的。
他打斷高穎:“選我喜歡的是嗎?”
“對,選一個你喜歡的學校,我們住的公寓也可以挑你喜歡的款式。”
“那我不想走,我想留在江城,留在四中。”
高穎臉上的笑沒了,她的表情突然變得奇怪,變得又恐慌又暴躁:“為什麼!為什麼要留在這裡!你也要像你爸爸一樣抛下我嗎?!這裡又什麼好的!為什麼啊!為什麼!!!”
高穎臉上還留着精緻的妝容,可此刻的她卻像一個美麗的瘋子,抓住高賀一又打又捶,持續不斷的吼叫着,聲音嘶啞也停不住暴躁。
大概是打了一會兒,她終于回過神來,看着高賀一紅腫的臉,眼淚洶湧砸下,手是那樣小心翼翼地不敢碰他,嘴裡一直在說:“對不起,對不起,小賀,媽媽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小賀,不要抛下媽媽,媽媽隻有你了,你不要抛下媽媽,求你了。”
她的眼淚哭化了妝,美麗的瘋子變成了懦弱的婦人,抱着高大的兒子,又開始新一輪的道歉。
高賀一自始至終都很平靜,像一灘死水一般,打得疼了沒反應,捶得狠了沒反應,她開始道歉也沒反應,像是個被抽了魂的木偶娃娃一樣任她肆意發洩。
直到懷裡的高穎突然沒了聲,暈倒過去,木偶才重新有了反應,慌張抱起高穎,連忙喊着:“媽!媽!說話啊!”
見高穎還是沒反應,他連忙打了120跟着去了醫院,好在沒什麼大問題,隻是疲勞過度,加上低燒和情緒起伏太大導緻的暈厥,挂個水醒了也就沒什麼事。
高穎的情緒有問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高賀一曾經查過,這可能是暴躁症的一種。自從他父親離世之後,高穎就把養家的重任全壓在了自己身上。她一個女人,又是單親,事業心強,自己也好勝,生活上,工作上所有的壓力都集于一人,唯一能發洩的地方也就隻有在高賀一面前。
他想帶她看病,可幾次提出來,她總說自己沒病,也不願意去看心理醫生,長此以往,一人選擇了漠視,一個選擇了沉默。
要問高賀一恨高穎嗎?
不恨,他隻是有點委屈,他的媽媽好像從來都沒有想過聽一次他的選擇。
但要問高賀一愛高穎嗎?
其實是愛的,高穎雖然很忙,但他的生日她從來都沒有缺席,她會盡量抽時間陪他,也會努力去對他好。她從沒想過要再嫁,不是因為太愛他父親,而是怕有人會欺負高賀一。
隻是,有些愛,太過沉重,像那孫悟空的緊箍咒一樣,一套上去,便是枷鎖。
高賀一抹了把臉,又翻開手機,在大群裡發了條消息。
另一邊的喬平樂左等右等也沒等來回複,徐方好突然大喊:“高賀一說讓我們去上次他過生日那家飯店集合,他今晚請我們吃飯!”
“徐方好,你又騙人,”喬平樂反複刷新手機,“哪兒有啊?我怎麼沒看到?”
梁予桉把手機亮給他:“樂樂,在群裡。”
喬平樂一個起身開始吐槽:“他什麼意思啊!我私發他,他不理我,居然跑去大群裡面發!”
徐方好幸災樂禍道:“他讨厭你呗。”
“徐方好,你胡說八道!”
“才沒有。”
夏黎在後面掃着地,她倆在後面又打了起來,掃把打來打去,灰飄散下來,引得夏黎直打噴嚏。
林成旭連忙跑過去,止住他們,攬過夏黎的胳膊帶走人:“行了行了,别打了,差不多得了,趕緊收拾收拾,我們過去還要一個小時。”
楊筱筱提醒道:“還要去接嘉悅。”
徐方好停下戰鬥,看向梁予桉:“對了,我都忘了問,老梁,嘉悅真能出來嗎?”
“不能,”梁予桉笑了笑,“但她想試着逃一次。”
喬平樂舉起掃把,中二魂又燃起來:“朋友們,我們要努力救出我們的夥伴!”
幾個人轉身幹着自己的活,無人理會他“自燃”行為。
他哀嚎幾聲也任勞任怨的繼續幹着活,火燒過多房子,無論怎麼打掃也無法恢複如初,他們隻能掃掃灰燼,清理殘渣,讓這裡盡量保持整潔,像吳麗芳在時一樣。
打掃結束後,他們打了車去接任嘉悅。
任嘉悅家裡今晚隻有她和她媽媽,她不敢忤逆母親,卻也想要自由。
談判不成,隻能嘗試一次逃亡,哪怕短暫,哪怕中二,哪怕可能不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