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
窗外時疏時驟,蓊郁的水汽彌漫在整個山峰上,霎時間,一聲驚雷落下,照亮了屋内人蒼白的臉龐。
季渺渺被夢驚醒,臉色有幾分凝重地坐在床上,一雙微微上挑的雙眸出神地望着窗外,鬓邊的烏發因為薄汗黏在臉頰上。
她回過神來,伸出手指對着自己施了幾個清潔術,人也清醒了幾分。
随後,她微眯了有些陰郁的眼眸,回憶剛剛夢裡發生的事情。
季渺渺方才夢見了她的娘親。
她娘在十年前已經飛升了。
可是在夢裡,季渺渺回到了那一年,卻看到她娘渾身是血,用盡全身上下最後一口氣對她說:“渺渺,快……走……”
而自己仿佛連成線的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一遍一遍地大喊道:“阿娘!!”
……
季渺渺回過神來,想安慰自己一句:
夢是反的,娘已經飛升了。
可她現下卻垂下眼睫,緊抿着唇,不知道要說什麼。
她爹和她娘都是散修,她出生的時候,阿娘已經是渡劫期了,她從小就知道阿娘很厲害,對自己也很好。她跟着阿娘學了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
就這樣,季渺渺一天天長大,看着院子裡的桃花開了一年又一年。
隻是後來有一次,她像往常一樣和玩伴揮手告别回家,卻發現院子裡處處都是被雷劈過的痕迹,她知道,阿娘應了雷劫,飛升走了。
阿娘真厲害。
季渺渺站在原地望着天空,怔怔地想。
卻沒有想到,這一次揮手卻幾乎成了永恒。
……
随後孤苦伶仃的季渺渺趕上了孚還峰的納新大比,當時她已經築基,又是單一風靈根,幾乎沒有什麼阻礙的進入了内門,最後拜入劍宗長老謝蓉與門下當親傳弟子,成為了人人熟知的大師姐。
一切應該都很好,隻是當年的桃花已不再,前塵舊夢也不再。
季渺渺的頭卻隐隐作痛。
她一直都覺得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她娘就是出個門也要對她千叮囑萬叮囑,如果要離開她,不可能一言不語。
而且在幾年前,她發現自己有很多兒時的事情想不起來,現下,她隻依稀記得一些與阿娘有關的事情。
即便如此,幾乎湮滅的過去亦沒有讓季渺渺止步,是真是假,她要親自把一切撕碎來看,如此,隻好等到飛升之後再問她娘。
畢竟師尊常常誇她是可塑之才,飛升預備役,大有可為啊。
……
季渺渺靜坐了許久,久到雨已經停了,不知何時,刮起一陣悠揚的風,她已經持着劍離開了弟子居。
金丹期的修士可以不需要睡眠來休息,于是她練了一晚的劍。
*
刀宗長老的弟子任渡前幾日找季渺渺約下比試。
翌日清晨,季渺渺按約出現在天星台--孚還峰提供給弟子們自行組織比試的地方。
任渡已經入宗很久了,現在是金丹七階,卻總是被金丹五階的季渺渺壓着一頭,心裡一直不爽,所以今天特地來找季渺渺單挑。
季渺渺站在台上,她個子高,即使一身素雅的白衣,長發用白色的發帶高高束起,也難以掩蓋她皎好的面容。雖然不太規矩地站着,嘴角微微勾起,卻給人一種很強的壓迫感。
一雙透出疏離之感的雙眼似笑非笑地望向任渡。
一旁圍觀的丹修小師妹沈秋念在人群中向季渺渺揮手,她十分激動地喊着:“師姐!啊啊師姐加油!”
季渺渺聽見了,朝她點頭示意。
對此,人群中的師弟師妹們紛紛開始給季渺渺加油。
“啊啊啊啊啊大師姐!加油啊!”
“啊啊啊師姐我喜歡你!”
“大師姐溫柔又漂亮,平時待大家這麼好,嗚嗚嗚一定要赢啊大師姐!”
任渡:不是?你們是當我死了嗎?
此時氣氛一變,任渡亮出他那五尺長的重刀,台下一時之間安靜了不少。
任渡狠厲地看着季渺渺,咬牙切齒道:“季渺渺,就憑你那把破劍也想赢我。”
季渺渺沒說話,握了握自己的佩劍。
微笑着說:“不要這樣說小白,好嗎?”
任渡:……
小白,也就是她的佩劍,是謝蓉與在她入門的時候贈她的,這把劍輕巧又鋒利,很适合她。
又因為劍柄是白色的,所以叫小白。
此時,任渡已經帶着刀殺過來了。
他對着季渺渺手臂一砍,而季渺渺靈巧地閃過,刀挨着她的衣袖落下,刀氣一出,連帶着地面都震了幾分。
而台下的一個師弟突然說了一句:“怎麼地震了,哎呀人家摔倒啦,要師姐親親才能起來~”
聞言,季渺渺輕笑了一下,腳尖一點,速度極快地繞到了任渡左側,利落地揮劍往他左腹一刺,然後踢了任渡膝蓋一腳,他忍痛往後踉跄了幾步,堪堪要跪下。
任渡卻陰郁地笑了一下。
他身形一閃,連人帶刀消失在原地。
沈秋念緊張地看着台上道:“感知不到任渡的氣息,他用了高階隐身符,師姐……師姐小心!”
季渺渺:完了,沖我來的。
然而季渺渺并沒有動,她挽了個劍花,台上忽然吹起風,很怪異的感覺,很溫和,又極具殺意,讓人生出一種在溫柔鄉裡突然七竅流血的恐懼。
一時之間,任渡亂了陣腳,向季渺渺的身形使出一個不屬于金丹期的刀法--隔空斬。
季渺渺心念一動,迅速躲避,右手卻被刀氣所震,右手手筋竟已經斷了,劍掉落在地。
可想而知,要是真接了這招,下場非死即傷。
季渺渺站定,淩厲的目光盯着空無一人的正前方,眼裡鋒芒畢露,她冷清的聲音響起:“任渡,我不需要看得見你,我知道你在哪裡。”
此時,溫和的風突然變得淩厲刺骨,台上的風化作一把把鋒利的劍,朝她正前方隐身的任渡攻去。
霎時間,任渡躲避不及,隐身符被毀,硬生生吐出一口血,身上已是皮開肉綻,體無完膚,硬生生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