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季渺渺的倒下的同時,陣法也逐漸失效,半空中那層宛如實質的屏障悄然消散。
雨已經停了,幾縷陽光從厚重雲層縫隙中射出,重新照亮大地。
也照在了竹林中的兩人身上。
于熄此刻全然不顧胸口那道猙獰的豁口,他低垂着眼眸,緊緊地抱着季渺渺,任由鮮血流出。
而他眼中的慌亂與心疼幾乎将她淹沒。
好在季渺渺隻是因為毒素發作暈了過去。
但于熄忽然覺得很疼。
他感覺自己快要疼死了。
認識季渺渺之後的這麼多年,他與魔厮殺無數,受了很多傷幾乎死掉的時候,疼痛都不如此刻的萬分之一。
因為在那個時候,隻要想起季渺渺的笑容,他就覺得自己還能再活一會。
他就這樣,憑着幻想,一次又一次地活了下來。
可直到他方才看到季渺渺眼中的猶豫時,瘋狂的疼痛和毀滅感幾乎将他吞噬。
他現在看起來也的确已經瘋了。
于熄顫抖着手,接過季渺渺掌心未落的那把利刃。
随後,他對着自己的手腕,毫不猶豫地狠狠割下。
殷紅的鮮血立即湧出,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但于熄仿佛不知道疼一般,在同一個位置深深地劃下一刀又一刀。
直到手腕上的血流得足夠多,甚至多得吓人的地步,他才把手腕移到季渺渺略顯蒼白的唇上。
——他在強迫季渺渺喝他的血。
他是純魔之體,誕生于混沌深處,由混沌中最純粹的魔氣而生,起初他并沒有人形,隻知道吞噬魔氣,以及,如何毀滅一切。
但經過漫長的歲月後,于熄漸漸有了意識。
後來他發現自己身上有獨特的血脈,他的血液,有強大的治愈功能,卻無法治愈自己。
所以他無法再忍受季渺渺倒在他面前。
血從季渺渺的唇溢進她的口腔,她無意識間吞咽了幾口,可濃濃的血腥味似乎令她感到不适,她輕輕抿上了唇。
珍貴的血就這樣大部分落在地上。
于熄失血過多,幾乎難以維持魔型,抱在季渺渺後背的手也愈發冰冷,而他隻是微微彎了彎唇,聲音誘哄道:
“沒關系的渺渺,我喂你喝。”
随即,他微微俯下身,含住手腕處不斷湧出的鮮血,緩緩湊近季渺渺被血染紅的唇,吻了上去。
鐵鏽味瞬間在兩人唇齒間彌漫開來,季渺渺微微皺起眉頭,卻禁不住于熄将鮮血渡入她口中的動作,明明很輕柔,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偏執。
在于熄的強迫下,血終于被她咽了下去。
此刻,因為這個充滿血腥的吻,于熄身上所有的疼痛仿佛消失。
同時,他生出一種怪誕的想法。
——如果能就這樣為了季渺渺死去,應當也很好。
……
*
季渺渺的氣海中。
一陣異樣的感覺傳來,如同翻山倒海一般,她隻好将神識沉入,卻發現氣海中有一個白色亮光,正繞着中央的金色結晶轉圈。
随後,季渺渺閃身湊上去,那白團子一見到她便停下了動作。
就在這時,她意外地發現——那結晶處居然生出了一道細微的裂縫。
微弱的金色氣流正從裂縫中溢出,依戀地纏繞上季渺渺的指尖。
正當她想觸摸結晶時,卻聽見那白團子突然發出了聲音,語氣有點虛弱。
“渺渺……”
季渺渺:她的氣海裡有鬼?!
她轉而伸手捏住那個白團子,動作迅速。但祂卻沒有掙脫,甚至毫無反應。
季渺渺眉頭輕皺,莫名感到有點嫌棄。
季渺渺:“什麼東西?你怎麼在這裡?”
那白團子似乎沒想到她這麼排斥自己,身子微微顫抖起來,沒忍住哭了。
季渺渺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掌心傳來一片濕潤,才發現,原來祂哭了。
“嗚嗚嗚……”
季渺渺頓時有些頭疼,她柔聲道:“别哭了好不好,我不扔你出去就是了。”
那團子立刻止住哭聲。
“嗚嗚,我不能說我是誰,但是你非要叫的話,可以叫我小白。”
小白?聞言,季渺渺又開始打量祂。
小白不是她佩劍的名字嗎,她怎麼記得自己的劍不會說話。
季渺渺:“你真的是小白?”
“是,也不是,但是我時間不多了。”那白光貼了貼季渺渺的掌聲,似乎在讨好她,觸感很柔軟。
祂的聲音越來越弱:“反正你一定要小心,不要錯信他人。”
季渺渺本來還想追問祂,是不是被限制了,有什麼東西不能說出口,那白團子卻逐漸消失了。
同時,季渺渺感覺自己的神識回籠,随後一陣悶熱之感撲面而來,她緩緩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
一睜眼,入目的便是一片寬闊且柔軟的胸肌,有個人正與她面對面緊緊相擁。
她瞬間清醒過來,這才發現,抱着自己的人居然是司衡。
不對。
季渺渺的腦海中閃過與魔戰鬥的畫面,她記得自己最後看到的是于熄。
然後她讓于熄離開,便暈了過去。
那于熄呢……可能已經走了吧。
……
正當季渺渺收起思緒,想要推開面前人起身的時候,卻怎麼也推不開。
她擡起頭看向司衡,映入眼簾的是他那酡紅的臉,俊美的輪廓染上欲色,眼神中透着迷離與掙紮,仿佛正竭盡全力壓抑着什麼。
季渺渺這才發現,夜幕已經降臨,現在在她面前的,是司衡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