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瞬間。
最重的一聲“呲”響起,小蟲不再繞圈,一股腦紮向燈泡。
崔林渡伸出手臂,托住何尤裡的後腦,她背處的發絲仰起,遮天蔽日般擋住燈泡,霎時間又散回,何尤裡猛然驚醒般,發現自己已被帶入崔林渡的懷抱。
她身子後傾,欲開口說話,本托住後腦的手轉向何尤裡的耳邊,半托住她臉,指腹有意無意在她眉眼旁繞圈,何尤裡不得不停住微阖眼,試圖躲避那煩人的手指。
表情終顯不爽,她的臉頰肉卻被擠出,多了一絲平日不會有的稚氣。
崔林渡短促地笑了笑。
“哈,很早就想這麼做了。”
面對另一種方式的故技重施,何尤裡默念三遍不要生氣,不要發火,可饒是如此,她還是狠狠擰崔林渡後腰間的肉。
“你可以生氣,我就不可以生氣了?人可不能這樣子啊。”崔林渡滿心滿眼都是何尤裡,為何尤裡掖去擋在她眼前的一縷頭發。
吃錯藥了,崔林渡絕對是吃錯藥了。
何尤裡瞪崔林渡一眼,發洩般又碰了崔林渡小腿一腳,力道不大,“反正你不痛。本來我一點都不生氣的。”
崔林渡垂眼,視線定格在何尤裡一張一合的嘴唇,聽了何尤裡的話,眸光一轉,又看向她的手,那裡沒有塗藥膏且又在庭院的寒風中受凍,燙傷處的皮膚呈恐怖的烏紫,泛着白意。
“你,一點都不痛?”
“什麼?”我痛什麼?
一下反應不過來,何尤裡從他目光看去,才明白過來崔林渡是在說她的燙傷。
“一點也不。”沒有撒謊的心思,而且萬到不了使苦肉計的地步,她徑直往下猜測:“難道我踩你,你會感受到疼?”
何尤裡聽到自己聲音中的關切,不等懊惱,她脫口而出:“喪屍那次,你沒有被咬吧。說實話,别騙我。”
“放心,何尤裡,放心,我不疼,在夢裡從沒感受到痛。”
要知道何尤裡是坐在小闆凳上的,崔林渡半跪着,以極其考驗人柔韌性的姿勢懷抱着她。
何尤裡想掙脫,但背後就是床。
隻能盡量後仰。
“……剛剛說的話,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何尤裡郁悶了,萬萬想不到崔林渡不給反應。
崔林渡:“在我的世界裡,沒有看任何電影。”
回來是為了什麼,我問上一句,他答下一句嗎?
何尤裡懷疑自己是不是睡昏了頭,怎麼就選擇回來了。
“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沒和你鬧着玩兒。”何尤裡說得有氣無力。
“這個問題在我看來比你讓我想的問題要重要得多。”
“也許吧。”何尤裡沒否定,“既然沒産生什麼疑問,不知所措,惱怒,不想再聽這些想法也沒有?”
像問診病人一般問崔林渡。
“沒有。”
何尤裡眼神變了,她像頭一次認識崔林渡,以她對崔林渡的認識程度來看,應該會産生激烈反應才對。
何尤裡:“你沒離開這個夢境,一直坐在客廳,‘我’在外面院子沒有回屋也沒有塗藥。
崔林渡,有聽到我的哭聲嗎?”
崔林渡沒有言語。
他們之間靠的太近,何尤裡半倚着床,攥皺崔林渡的袖口,呼吸交纏,崔林渡在平穩地呼吸,好似什麼都動搖不了他。
“那個佰索不是我,那個何尤裡也不是你,”他的聲音近在咫尺,“她哭得很兇和我沒關系,那個佰索不管愛欣譚恩有多強烈也和我沒關系。”
崔林渡終于不再用指腹描摹何尤裡的臉,他攬住何尤裡的腰,虛虛環抱着,下巴搭在何尤裡的肩膀,都沒用力,隻要何尤裡稍一掙紮,微微起身便能離開。
“你明白的,何尤裡,唯有說起我們兩個……你要放棄了,對不對。”他的聲音透出沉甸甸的,何尤裡愣住,想看看他的表情,卻被崔林渡按住後腦,不得動彈。
“為什麼要從我的眼睛裡看到書中那個男人,為什麼你知道我在不喜歡什麼偏要次次提起。”
崔林渡聲音越來越小,何尤裡知道,那是他埋頭于她的脖頸處,何尤裡眼睛大睜着,瞳孔止不住收縮。
他說:
“何尤裡,你好會讓人開心,又好會讓人傷心,這般惡劣地一次又一次挑開我們關系的線……我還是想和你好,朋友也好。”
崔林渡最終選擇妥協。
何尤裡:“…………”
“這是你說的。”她反應過來,輕歎一口氣,帶着水落石出的釋然,将崔林渡往自己懷裡帶,成為了實實在在的擁抱。
“我打斷了你本來要說的一句話,那句話是什麼?”她徐徐地詢問道,“突然好想知道。”
“我喜歡你。”
崔林渡攬住何尤裡的腰,緊緊環抱着她,何尤裡的耳朵貼着崔林渡的頭發,她擡眼,有些恍惚。
天花闆上的燈不斷變化,各種各樣的燈相繼出現,唯一不變的是昏黃的燈光。
崔林渡、何尤裡猶如互相取暖的小貓,誰都沒有言語,隻靜靜地擁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