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毅風夾一筷子沙蔥,嚼吧嚼吧咽下去,他放下筷子,面色如常道:“我走神了,佰索,你剛剛說話了是不是,說了什麼來着。”
這位年長衆人幾歲的隊長向來如此做派,聽到不願意聽的,總要扯到走神,好讓對方再組織組織語言。
崔林渡也放下筷子,如閑談一般,“走了之後,過一段時間如果我回來了,别猶豫,殺了才行,那個人不會是我。”
“哦,哦?”徐毅風尾音上揚,手掌按向自己緊繃的肩膀,以指骨節緩緩揉動,關注點卻歪了,“你打定主意不回來了。”
“順利的話是這樣。”崔林渡倒了杯水,遞給徐毅風。
“謝了。”
徐毅風接過習慣性道了聲謝,腌鹹菜的時候鹽是放多了。頓了頓,他放下水杯,咳嗽了聲,木着臉繼續保持威嚴,“不是喝水的時候,嚴肅點。”
“好。”
于是崔林渡給自己倒了杯水,順手放在了一旁。
徐毅風額間抽搐,深覺自己睡眠不足。
他疲憊地問:“上次為什麼不能離開,這次呢,有把握到那個世界不?”
“有什麼能幫到你的,說一句。”
“保持聯系,記住我說的方法,其餘沒什麼。”崔林渡搖頭,不想把隊員們牽扯進來。
前個問題被崔林渡略過去,徐毅風不好再問,見他軸成這樣,閑操心道:“你這個人真不知道說什麼好,這麼個好人非要硬下心腸,還什麼事都往心裡擱。”
他拿起水杯往喉嚨裡灌,那架勢像在喝烈酒,徐毅風放下杯子的一刹那,崔林渡無聲與他碰了碰杯。
“…………”
二人縱使想再說什麼,也無濟于事了。
徐毅風再清楚不過他們隊裡幺兒的性子,勸不動的,他能說出去意已決的話都算好的。
放在以前,怕是空留封不痛不癢的告别信。
“……是鹹了。”徐毅風開口,“下次會少放些鹽,李古良也有說,他口輕,沒當回事。”
崔林渡瞥了一眼擺在小碟裡的沙蔥,“可以試着種種其他菜。”
徐毅風應下來,又說:“其餘人都告别過了吧。”
“一一告别了,在這個餐桌上。”崔林渡吃痛般眨了一下眼睛,他恍惚意識到告别這個詞代表着什麼。
一個活生生的人從這個世界消失蹤迹,他人無法再聯系,與死了沒有區别。
“那就好,讓我轉達的話……”徐毅風話還沒說完。
“抱歉。”崔林渡眼睫顫了顫,聲音很沉。
徐毅風怔忪,崔林渡指腹摩挲杯子的紋路。
“不該說讓你們殺了我這種蠢話。”
徐毅風:“…………”
每個人都說一遍啊?
“就沒人揍你一頓?”徐毅風下眼皮直抽抽,他又忍不住好奇,“那你要說什麼?”
“殺了他,那是冒充我的人。”崔林渡簡潔意駭。
“總之都是要殺。”徐毅風做出總結,“殺你還真是有心理障礙,可别回來。”
崔林渡不理,各說各的,“放心,等到了另一個世界,會給你們托夢的。”
徐毅風:?
啥時候學會說冷笑話了。
上下打量崔林渡,徐毅風摸了一把自己的胡茬,愣是整出老頭子撫能長長胡須的效果,“可不要忘了帶你女朋友一起托夢來,大家都想見見她。”
崔林渡看他一眼。
“你還餓不餓,要不要再吃些?”
聽了崔林渡的話,徐毅風低頭掃了一眼桌子上的菜。
兩碟沙蔥,都吃完了,兩雙筷子,沒其他,哦,還有兩杯過慮後的涼白開。
一下沒明白佰索的意思,徐毅風猶豫着回:“飽了,呃,還算飽吧。”
崔林渡做出請的手勢,“晚上大家一起在老地方吃一頓,現在回去剛好消消食。”
就這樣,徐毅風稀裡糊塗被崔林渡請出了門,蒙圈的走出院子,大風吹亂他的頭發。
徐毅風在風中淩亂。
“唉?”他壓實頭發,“哪裡說錯話了。”
關上門,屋内陷入寂靜,額間的碎發有些過長,崔林渡随意往後一捋,在何尤裡面前由眼神溫和做主導的柔和眉眼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