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醫生小貓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鏡,“一切按照理論來進行比較好。共情能力不要那麼強了啊,小少爺。”
“……沃爾特,我的身體真的沒問題嗎?”我摸了摸充盈的胃袋,“感覺,被本能支配之後,我僅僅隻是單純地那樣做了之後,就覺得很飽……”
我一連用了幾個副詞,強調着自己的進食行為非常地樸實無華。
啊,順便一提,那個獠牙好像也在停止進食之後很快就消失了……
“現階段沒有發現異常的狀況,不如說,能量甚至得到了補充,非常充實的樣子,甚至就連擴散都停止了……”
“诶?!停止了?!”
唔,糟糕。這樣一來,我倒是真的萌生了将對方長久監禁的想法了……
“正确來說,是減緩。”
“隻不過,小少爺的軀體就像破洞一樣,生氣源源不斷地往外逸散呢。更何況您剛剛那樣的狀況,和被奇怪的生物附體也沒什麼兩樣了。
想要依靠這種手段來延續時間的話,隻不過是飲鸩止渴般的行為哦。”
呃……
“而且你能夠保證對方不會變成信閣下那時候的樣子一樣嗎?”
嗚嗚嗚……
“沃爾特,姐姐大人曾經說過,所謂毒藥,五步之内必有解藥!所以……”
“哦。”沃爾特漠不關心地操作着裝置,宛如地球儀的東西在轉動間,把四散飄逸的藍色信号方塊組成了複雜的幾何形體。
“好吧。”我悻悻然地放下豎起的食指。
“不過,也是有研究的必要呢。……就跟沃爾特你說的一樣,信他那時候的樣子,該不會和這個也有關系吧。
唔,怎麼感覺我好像又往自己的死亡行程上劃下了一筆呢?”
“诶?是嗎?明明現在我的分身正在協理着實驗,甚至還在給人做着心理疏導來着?”
純白色的小貓敷衍地甩動尾巴,将我湊上去讨好的臉拍開,
“你是要現在就進去嗎?用不用在休息一會啊?”
我搖了搖頭,“一鼓作氣吧!感覺我的精神狀态還可以支撐。”
“是嗎。我明白了。”
有着可愛肉墊的貓爪在半空中以隻能留下殘影般的速度操作着,整座房屋宛如哈爾的移動城堡般開始自我重新組合。
室内的牆體冒出了鋼鐵,閃爍出不科學的藍光,我順着宛如脈動般湧動的藍光走去,在複式的二樓書房處躺下。
像是有自我意識一般,裝置自動地湊了上來,在我的四肢與腦部之處連接拼裝起來。
在輕微得不可聞的機械運轉聲音之後,冰涼的液體像是直接将我的腦殼頂端打開而後傾倒一般,一陣令人從内到外都感到冰冷的寒意從腦部蔓延到四肢。
就像在大熱天一口氣喝下大量薄荷口味的冰紅茶,又像是一口氣吃了好幾個大冰激淩球。
血管在強烈的收縮間引起痙攣,三叉神經誠實地作用着,将傳遞到神經末梢的痛覺運送回大腦。
“安心地睡吧。我會看着你的。”
下潛……
我像是被抛入了大海,思緒随着咕噜咕噜冒出,不斷上升的氣泡逐漸遠去。
……
像是被丢入卷筒洗衣機裡,喪失自由意志的衣物。我在漫長的暈眩中,終于找到了平衡,從上下左右前後逆反的世界裡,穩住了心神。
yue。
我揉了揉胃部,緩解着惡心的感覺,環顧起對方的心之映像。
四周矗立着宛如水晶體一般,晶瑩剔透、大小不一的柱體。整個世界像是被強行剝奪走了顔色一般,透着一股灰沉沉的霧霾感。
偶或卷起一陣黑魆魆的妖風,在随機的地點上突然地橫沖直撞起來——嗯,感覺碰到會很危險呢。
我将手從晶體上放下,像是觀看幻燈影片一樣,匆匆地閱過了羽宮一虎片段的人生。
被父親家庭暴力,雙親離婚,撫養權歸了母親,但因離婚隻能自食其力的母親忙于工作,對孩子漠不關心……
父母是孩童接觸社會的第一對象,因此孩童往往會模仿學習父母的言談舉止。如果在家庭中,父親采取了暴力的行為讓家庭成員服從,孩子也往往會形成用暴力處理問題的方式呢。
雖然也有人會因為暴力而長成對他人更包容,反對暴力的溫柔人,但顯然,成為前者的人群占了大多數。
而就現在的狀況看來,羽宮一虎也不能幸免……
然後,經曆了自認為親友的人背叛,在脆弱的心靈上又留下了一擊。
可是,在圭介的幫助下,兩人一起回去把那個人重新揍了一頓,然後把受害者的東西當為戰利品?
……嗯,也許從這個時候開始,暴力的種子就種下了吧。
什麼嘛,原來隻要這樣就能夠簡單地讓人聽話了啊。那我之前豈不是像傻子一樣?……應該是這樣想的吧。
我歎了口氣,隻想對着羽宮一虎記憶中,那個笑得一臉嚣張的面容捶去。
可是,沒有指向性,我好像很難從這個迷宮中找到自己想要了解的存在。
嗯?好像有警笛的聲音?
……啊,一定是那個了!
……
大概因為我是強行打開大門的不禮貌訪客,而并不是被潛意識主人信賴的存在,厚厚的心之壁障宛如塗壁一般豎起,隔絕過路人的窺視。
由此,意識的探觸并不能深入到更深層的心理活動。
真是麻煩……
明明就在不遠處,但就像驢子面前吊着的蘿蔔一樣,怎麼樣都靠近不了。
是因為心理防線還沒完全打破的關系吧……
我随意地按照自己的感覺,将手放在莫名湊上來的晶體之上。
然後,我就看到了……某個之前我認為已經被暴力改造,堕落也不奇怪的人被揍得破破爛爛的樣子。
咦?事情的發展是不是有點奇怪了?
所以,這家夥到底算強還是不強啊?
總感覺戰力水平跟精神狀态一樣起伏不定呢……
先是被親友帶着人找茬,被揍得破破爛爛之後,嘴上雖然很逞強地不需要佐野萬次郎的幫助,但是身體卻很誠實地接受了對方伸出的友誼之手。
然後,過了不久,再次被過路的小混混揍了個遍……
啊,這家夥,難道是那種吸引别人欺負的體質?
也、也不是不能理解啦!
畢竟我剛剛好像也莫名其妙地喪失了理智一樣,做了過火的事情……
呃,所以,其實是你自己的錯吧?羽宮一虎君。
總在無意識散發出“來欺負我吧~”的氣息呢。
那種想要讓他哭,讓他疼,看他一臉慘唧唧哭出來的欲望,總是很容易地被煽動起來了……
啊,不行,再這樣想下去,我也要變成糟糕的人了……
話說回來,這好像就是千冬說的,東萬結成的原因吧——東萬的成立,是為了和黑龍對抗。
原來關聯是在這裡啊,因為羽宮一虎被黑龍找茬,所以為了保護羽宮一虎,六人成立了東萬,擊潰了黑龍。
嗯?說好的窮兇極惡的團夥呢?
好弱。
殺人部隊就這水平?
……也就是說,其實黑龍不是卷錢跑路,而是被半間修二打敗了?
不不不,怎麼想都很奇怪吧?!
再說了,既然黑龍已經被東萬擊潰的話,為什麼還會存在啊?!
不明白,不良的世界好難理解!!
“繼承第八代總長的意志!佐野萬次郎以及東京萬字會将會由黑龍來摧毀!”
一個看起來腦子有點不正常的人大聲地喊叫着,似乎就是黑龍的總長……
嗯?等等?
那邊,好像……有另一個人,在……?
“哔————”
一陣尖銳的耳鳴聲突兀地響起,像是指甲劃過了黑闆,又像是麥克風受到了外力撞擊而嘯叫。
音波在近距離直接釋放,将我的思緒沖撞得颠七倒八。
【殺】
【殺——】
【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眼前如煙似霧的景象在一瞬間扭曲,如海市蜃樓一般折射出另一種幻景。密密麻麻的手争先搶後地從黑洞中伸出,向着我的方向抓取。
噫!好可怕!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迷失”?!
一陣冰涼的冷意從尾骶骨處順着脊柱極速上升,我的後腦勺炸出了冷汗,在條件反射之下開始了逃竄。
話說……該怎樣從這裡出去來着?!
身後追擊的生物像是蜈蚣一樣,密密麻麻的手在身側展出,是多到讓人會犯密集恐懼症的程度。
而在那背面的位置,也是冒着一茬一茬與羽宮一虎相同的香蕉頭。肢體扭曲着相互纏繞,形成一個非常掉san值的生物,并且其後端還在源源不斷地從黑洞中湧出,似乎沒有盡頭一樣。
要死了要死了……
長形的節狀生物在這個構建的世界中四處扭曲沖擊起來,水晶在外力的沖擊下碎裂。
帶着一模一樣景象的碎片在四周掉落了起來,宛如萬花筒一樣令人眼花缭亂,再次給入侵者的方向感施加沉重的一擊。
卷起的妖風和蜈蚣生物碰撞在一起,發出足以讓人耳膜碎裂的摩擦聲,我徒勞地捂住耳朵尋找着出口。
原以為那個黑魆魆的東西才是會讓人迷失的存在,結果怎麼會突然冒出奇怪的東西來了?這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啊?
啊,視線對上了……
哇啊啊!你不要過來啊!!也不要用同樣的面容和眼神死死地盯着我啊!
突然地,在世界的中心垂下了一束光線。
像是蠅蟲追随熒光一樣,我反應迅速地朝着那個方向而去,抓住了垂落的銀絲向上攀爬。
而事情發展也與《蜘蛛之絲》所寫的如出一轍,節狀生物毫不客氣地追随其上。
纖細的光線開始搖搖晃晃起來,堆積在絲線的尾端的東西像螞蟻一樣細密得讓人發狂。
不妙……要被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