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雖然做着彬彬有禮的姿态,但就仿佛誘人堕入深淵的惡魔一樣散發出危險的氣息。
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拒絕着我深入,更何況從小七的記憶中我也知道,如果是【那些家夥】,那其中可都沒有一個好人,完全就是狂熱的宗教份子……
“時間有限,我不能在這裡待太久,會被發現的。既然你是讀心者,就好辦了。”
就像是往隻有16GB的腦袋裡強行塞入64GB的學習資料,大腦在一瞬間仿佛燃燒一般溶解,大量片段式的知識毫不客氣地湧入。
我抱着頭有些狼狽不堪地嚎叫着,讓人生不如死的感受使我的額間浮起密密麻麻的青筋,冷汗像瀑布一般不斷湧出。
無法逃脫的酷刑持續作用着,将我腦部的各處神經拉緊、揉捏,扯成一團。
而對方就像水蒸氣,仿佛不在此處存在過一般,消失了。
除了腦中這還在傳輸的知識,大腦中并不能回憶起對方的任何特征,聲音與容貌都被擦除。
就好像是,空白的人……
……
“這場彌漫關東的大霧到底要持續到什麼時候會散呢?至今我們還未可知。
根據前線記者傳回來的情報顯示,大霧籠罩的地方現在依然沒有任何電波傳出,集結的自衛隊也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在不能随意進入的情況下,裡面的居民狀況到底如何實在是令人憂心的一件事。
……為了各位民衆的安全,還請大家這段時間非必要不外出。據所知,政府最近正在緊急安排避難所……。”
“美術館萬人陷入沉睡?!
……據所知,之前在尾久旅新國立美術館舉行的世紀殺手展被恐怖分子侵入,造成了重大損失。
至今,從那場事故中莫名陷入沉睡的群衆依舊尚未蘇醒,不僅潛意識拒絕被喚醒,臉上還都挂着詭異的滿足笑容,引起了各界廣泛的讨論和騷動。據知名醫療教授所說,患者并未有生命危險,但是像這樣的假死狀态過久的話……”
我将遙控器放回茶幾,眼神放空。
差不多身體也已經休息完畢了,該啟程了。
被灌輸了大量奇奇怪怪知識的我能夠合理地推斷出,引起這片大霧的,毫無疑問,隻能是小七了。畢竟,上次見面的時候,那人的狀态看起來就很不妙了。
明明到了那種地步,卻還是記挂着我的事,真是個可惡的大笨蛋呢。
如果,真的和那個人說的一樣,其實童話殺手早就被小七的姐姐大人幹掉的話,那她想要找的睡美人解藥,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啊……
小七,是什麼時候發現這個事實的呢?在那個人的時間停止增加之後?
在那瞬間,小七又是,什麼感受呢?
但是,即使是這樣,那人也抱着最後一絲的希望,将計劃變更為将那些家夥全部幹掉,從那些人身上剝離【核心(種子)】。
但那些說到底根本就不是同種物品,根本就不能充當【核】的功能,不如說,這個舉動,也是在那些家夥的計劃之内。
因為,隻有在燃燒完最後的生命之火,卻發現一丁點的作用都沒有的時候,人才會更容易地絕望。
對于小七來說,對于認為隻剩下姐姐大人的小七來說,無法拯救所愛之人的她,絕對不能夠再維持已快被瘋狂侵蝕的理智了。
如果再不快點阻止的話,濃霧會漸漸彌漫,從那個偏遠的小島覆蓋到東京,再到更遠的地方。
而那些不幸卷入的人,将會在其中漸漸失去理智,變得瘋狂……
堕落。
然後,化為養分,讓本就作為最後的結晶誕生的小七,就此污染。而那個東西也将此奪回控制權,從而複生……
還真是奇異的知識,完全是脫離常軌。不過……
小七,才不是你們這些家夥可以任意侵占的容器。
我絕對不會,讓你們這些家夥再傷害小七了。
絕對不會了。
現在能做的事,隻有一個。
都到了這種地步,我也想不出那個空白人有什麼蒙騙我的必要。所以,也隻能相信那個方法了。
……
留書一封之後獨自上路的我很順暢地來到了目的地——“姐姐大人”所在療養院的小島。
因着電子設備基本失靈的緣故,本被掩藏得很好的小島很快暴露了出來。
“你來幹什麼?”
穿着黑色西裝馬甲的黑發少年雙手背在身後,睜着冷淡的煙灰色眼瞳看着我。
“訪客?不好意思呢,我家小少爺現在有點害羞,恕不見客哦。”
如果在此前進的話,毫無疑問,會被切割得體無完膚。
“我來帶小七回家。”
我的目光從散落在地上的肉/體殘肢移開,超能力的探知觸角所到之處,隻有悲慘的哀鳴與混亂的意識傳來,将大腦攪得生疼。
不用多想也知道,如果在這種沼澤中待久了,我的意識也會被瘋狂浸染,喪失理智。
不過,現在就喪失理智可還不行。
“您可真會開玩笑。”
非人的少年打量着我,銀色的鍍面染上了鐵鏽般的灰褐色彩,讓那本該是整潔可靠的執事形象變得詭異起來。
“但是,沒有說謊。嘿欸~有方法啊。你終于有方法了?”
我沒有理會少年的辛辣諷刺,“讓我進去。”
“不行。”
“不想讓小七就這麼下去的話,就讓開!”
“要是大小姐知道的話,肯定會對我很無語吧。”
少年管家毫不在意地搓了搓發紅的鐵鏽處,将附近的臉皮擦得窸窸窣窣地落下。
“可是,信閣下,如您所見,大小姐留下的後手已經失效了。
唉,存在固定啊……小少爺的存在現在已經開始崩壞了。就這樣讓您進去的話,估計一秒都不到你就會死了哦?
無論您想出什麼精妙絕倫的解題方案,在到達中心地帶之前你就已經理智蒸騰了。你明白嗎?”
我當然知道。再說了,我本就沒有抱有能夠安然回去的奢望。
但是,這其中并不包括小七。
“我要,讓小七和我結下契約。……作為第七個,王權者(境界之主)!”
“……”
黑發的少年在沉默了一會之後緩慢地綻放了一個笑容,語氣悠揚:
“看來,你知道的比我還多啊?不如跟我說一下你的計劃?
如果你這次真的做了萬全準備,别說讓你進去,就算是讓我協助你也是可以的哦~!”
……
“沖進去,然後找到小少爺的所在之地,再讓她和你簽訂契約?這什麼粗糙的作戰?”
少年管家搖了搖頭,用一種心累的語氣說着,
“先不提失去理智的人能不能給予你回應,簽訂契約。就算簽訂了對現狀有什麼轉變嗎?正在被高位存在侵占的人,怎麼可能還有餘力給你力量,你是不是搞反了?”
“小七并沒有權能者,作為被孤注一擲,創造出來的不完整容器,這方面(信徒)的力量可是很重要的……萬幸的是,我好像,有作為坐标存在的潛力。”
我笑了笑,“是叫原石?雖然我也不知道那個混蛋對這個稱呼的含義,但好像是很稀有的東西。
我的話……可以成為錨定小七的存在。而且,創造你的人留在小七身邊的那隻小白貓,裡面也有她的【核心】,作為你剛剛說的,‘存在固定’的另一層保險。”
“對于一件事物的執念會化為無限的潛動力,最終孕育為種子。招來以欲望與瘋狂為食的惡魔(境界之主),以實現願望而簽訂下契約。然後,種子就此生根發芽,在絕望中尋找出希望,長成蒼天巨樹。
可喜可賀的是,你的主人似乎對小七的執念也很深厚,而那個惡魔本沒有打算摻和進這場瓜分權柄的盛宴……
總之,那些本沒派上用場的【核心】,可以在這裡作為土基,用我的存在僞裝成本來支撐小七存在的【核】。
雖然比不上真貨,但讓小七在找到時間穿越者之前,存在個四五十年還是沒問題的。”
“等等?從剛剛你嘴裡就不斷冒出專有名詞呢。嘛,算了,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時間穿越者又是什麼?而且您本人還對這個方法抱有肯定能夠成功的态度?”
“因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啊。比起上一次,這一次的情況已經好很多了。”
“哈啊……?!”
“果然,記憶的留存很重要呢。像這樣一點一點施加影響實在是太麻煩了,畢竟就算可以跳躍時空也不代表着可以無限次重來,要是被他們發現,很快就會被BAN掉這個漏洞了,到時候可就真的萬策盡了。要在發現之前 ……”
“這才是需要好好說明的部分吧,為什麼擅自開始新的話題了……啧。既然你有把握我也不好說什麼了,但是……”
黑發的少年歎了口氣,想要說些什麼卻又頓住了。
“我是讀心者。”
雖然無法讀取眼前之人的内心,我卻知曉對方的擔憂之處,
“我會找到她的。并且,我有方法和她對話。”
這是作為讀心者的我才能夠做到的事。
隻有我能做到的事。
從那樣亂糟糟的磁帶中,找到還未完全堕化的心音,那就是小七的所在之地。
這還不是有難度的地方,最關鍵的是,要怎麼讓小七接受和我定下契約這件事……畢竟,我說的話總是那麼不盡人意,想要以此進行哄騙對我來說還是太有難度了。
更何況,我也不想再騙小七了。
“而且,我還有一個殺手锏。”
我掏出了一個東西展示着,那是作為未完全化的眷者所留下的半成品——這還是花費了一番周折,靠着千冬的力量才拿到的東西。
雖然那時候因為這個将卷入其中的黑色長發少年救了下來,卻在之後引起了另一場禍端……畢竟是小七憑借着本能留下的烙印,将自己的一部分留在那個人的體内延續了對方的生命之火。
比起契約,更像是維護存在而留下的,仿佛吸附異味和塵埃的植物。
小七這家夥,還真是喜歡把自己身上的一部分切割下來又丢來丢去啊。
“既然這樣,好吧,我會為你開路。不過,你還是先做好心理準備比較好哦。
雖然說,讓你把眼睛蒙上會比較好,但那樣對于躲避就稍顯困難了,畢竟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地在哪,并不能為你提供有用的導航。”
少年管家轉過身,卸下了看門人的職務,開始為我帶路,
“注意點隻有一個,不要和眼睛對上。啊……當然,不能夠對小少爺動手也是重點之一。
我會把大部分肢體捆起來,其他就靠你自己了,時間嘛,唔,五分鐘吧。”
雖然說,我早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接下來見到的場面大概是我不能想象與接受的慘烈景象,然而,我卻還是被現實沖擊得啞口無言——
那是,用任何言語都不能形容的場景。
【啊啊啊,好痛,好痛啊啊啊。】
【姐姐大人姐姐大人姐姐大人姐姐大人。……你在哪?連你也要抛棄我嗎?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全都去死好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原諒我吧。求你了,讓我出去吧。我會做個乖孩子的。】
【别走。别讓我一個人。求求你。】
不能稱之為人的醜陋肉塊堆積着,扭曲成不規則的形狀,以怪誕的存在留存于世,其肢體之上生長着會流下污濁液體的眼球。
明明并沒有嘴的器官存在于表面,從那個生物之内卻傳出了令人耳鳴的哀叫聲,震顫着空氣。
與别人不同,我能夠輕而易舉地感受到他人内心的潛藏意識。
這一能力在此刻像是一把利刃,穿破怪物的皮囊,剜開那層層疊疊的肉脂,直達精神的核心,毫不客氣地感知到了以前那個人總是掩藏得很好的感情。
驚慌,恐懼,絕望。
情緒像海嘯般席卷而來,沖刷着僅剩不多的理智。
我張了張嘴,并不能說出任何話語,隻能無聲地顫抖着嘴唇,看着眼前的場景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現在就掉小珍珠可太早了哦。”
“……”我用力地眨了眨眼,将湧上眼眶的酸意蓋下,
“的确,我不會在這裡哭的。要是不在小七面前哭的話就沒意義了。”
“真是的,明明昨天才洗過澡,怎麼這麼快就變髒了。還真是任性的小少爺呢,也稍微考慮一下底下人的工作量嘛。”
少年轉動手臂,發出一陣令人感到牙酸的摩擦聲,“那麼,願你順利。”
無色透明的絲線在空中飄動,沃爾特娴熟地将亂晃的各種奇形怪狀生長的肢體捆了起來,手指躍動着在空中彈奏出無聲的鋼琴曲目,優雅得仿佛不是置身于這污穢的場景。
我輕輕地瞥了一眼,很快将注意力收斂回來,直直地朝着我的目的地所去。
像是被突然造訪的來客驚擾,蓦地,那些澄黃污濁的眼球在那瞬間一齊掉轉,唰地望了過來。
我反應極快地閉上雙眼。
視覺被隔斷,聲音卻震耳欲聾,在此方空間回響不絕,震顫靈魂——
“阿……信?”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
“好痛啊!!!”
“好痛啊,信!——信!!!”
我捏緊了拳頭,沒有再猶豫。
像是同時在耳邊開了一百個頻道,雜亂的聲波沖擊着大腦,其中還夾雜着恐怖頻道類的尖叫以及劃黑闆之類的噪音。
要在這浩如煙海的信息之中,找到還殘留一點意識的心音,老實講,的确挺有難度。
更何況,我還得在維持理智的情況下注意着腳下與身體的協調性,躲避着偶然襲擊而來的,像是觸手一樣的東西。
但是,那些都不值一提。比起之前大腦快融化的狀态來說已經很好了。
既然用話語不能溝通,那就靠意識吧!
我朝着眼前的肉/體伸出了手,将額頭靠了上去。
精神的觸角延綿着一一掠過,躲閃過那些發出尖銳哀鳴的,足以令人發狂的痛苦思緒,宛如剝洋蔥一般向着層層疊疊,蜿蜒曲折的道路前進,觸碰到了角落中那個小小的人影。
令人心碎的濃郁悲傷與絕望從那個人的身上傳來,我壓下不忍強行用意識進行溝通,使勁渾身解數将那個人的情緒安撫下來。
在将對方搖醒之後,我争分奪秒地,把想要說的信息一口氣塞了過去。
“所以,和我結契吧!小七,這樣你就可以變回原來的樣子了!”
“……是嗎,原來那些記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啊。”
由光球彙聚而成人影将自己蜷縮了起來,一副自閉的模樣,
“無所謂了。反正也沒有什麼意義。”
“當、當然有啊!不是說了嗎?時間穿越者啊!時間穿越!隻要找到那個人,用那個人的力量回到過去,說不定一切都還可以挽回啊!
而且,還有千冬呢?雖然你把我身上的詛咒祛除了,但是千冬還沒有吧?那個人還在等着你回去啊!你不是已經答應了他,隻要有一口氣就會回去嗎?
所以……所以,求你了,小七。”
“千冬……千,冬……?千——!又,失敗了……失敗了,唔、唔啊啊啊——”
咦?!為、為什麼反而是起了反作用了啊!!
可惡,什麼新的心靈支柱啊!心靈毀滅柱還差不多吧!
意識的交流毫無間隔地傳遞着,濃厚的死寂氣息從另一面傳了過來,散發着“無論怎麼樣都好,世界毀滅吧”的氣息。
“小七!冷、冷靜一點。對,對了!聽我的心跳,不對,現在我沒有實體,可惡,要怎麼辦才好。”
我竭力将那個快要堙滅的光團緊緊地貼合着,把那些煩人的噪音鞭撻出去。
“沒有意義……全部都,一切。都完了。唔呃,不,不要,不對。快,快走吧,信。不要為了我這種人浪費時間了。”
感受到我焦灼情緒的小七有些勉強地說着:“對不起,又把你拉入這種事态之中。”
“你怎麼現在還在說這種話!!”
雖然抱着溫柔耐心說服的想法,但還是忍不住幾秒破功的我色厲内荏地嗷嗷大叫,精神觸角一口将那個人影吞了進去,包裹了起來。
“意義當然是有的啊!你看,我們已經改變了事實!
雖然隻有一點點,也沒有成功,但是确實往着好的方向前進了吧?輕易放棄可不是你會做的事情啊?你不是最最最不服輸的人了嗎?”
“那不過是,把更多人牽扯進來,不僅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也讓更多人變得不幸而已。
……我,做了很多可怕的事,犯下了無法饒恕的罪行,所以才會是這樣的結局。”
被我的存在包裹擠壓,壓縮成小人的光影扭過頭,把我展示而出的烙印重新塞回去。
“就算你想滲透進來,也是沒用的,信。回去吧,我不想連你也被我牽連。”
“有什麼關系!反正那個人就算沒有插手上一次也會死掉!”
雖然這話聽起來很刻薄,但事實就是如此,
“相反,現在還有拯救的可能性吧?那個人雖然被莫名其妙卷了進來,但是一句怨言都沒有說吧?你是被愛着的啊!你不想去回應這份期待嗎?!”
我将像是道德綁架般的話語源源不斷地丢出去,并不是因為我本心想要小七承擔這麼多責任。而是,對于這個人來說,隻有這樣的話語才能讓她稍稍有點奮起的情緒。
“而且,就算你現在讓我回去也已經沒用了!!我已經沒救了!”
從來到這裡到抵達這個人的面前,我經過了無數次精神幻影的襲擊,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都已經是亂糟糟的狀态。
但無所謂,我本來也就沒打算乖乖回去。
無論怎麼樣,這一次,我都要把小七帶回來!
這是現在的我唯一能做的事!也隻有我可以……
“我是不會走的!在把你帶回去之前,就算是在這裡融化掉!崩壞!我也要呆在你身邊。我說了,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吧!
無論你想做什麼,無論你發生了什麼,就算被這世間的所有譴責,就算不被世界所接受,我都會陪你的!
永永遠遠陪着你!就算是在這裡,一起堕落也好!!”
“無論是姐姐,還是我,都想小七你繼續活下去啊!!因為想要你活下去,才會做這種事啊。正因為你是比生命還重要的存在,我才會在這裡!!”
我顫抖着,将無法控制的情緒宣洩而出,把小七淋得可憐兮兮。
“難道說,你想那些家夥就這樣稱心如意嗎?我不要,我隻想要小七你幸福!所以,隻要還有一毫米的可能性,我也不想就這樣放棄!”
至少,不該是用這幅小七最讨厭的樣子堕落。
“拜托了,小七。再一次,就再一次。我會和你一起努力的。活下去吧。我想要你活下去啊!”
“…………。阿信你啊。為什麼變成這幅樣子了,還能哭成這樣呢。”
從我的體内傳來了仿佛歎息般的音調,被我包裹着的人輕輕地碰着那湧出淚水的地方,“到底是什麼構造啊,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真是……唉。”
“……”被觸碰的我忍不住輕輕地顫抖了起來。
“你可真是個殘酷的人呢,信……居然要我這樣活下去……”
不再抗拒的人放開了界限,我的存在得以湧入,以一種不可挽回的氣勢沖擊而去。
小人影沒有再出聲說什麼,但是因為是無間隔的意識交流,從對方的身上我很輕易地知道了對方沒有說完的話——
隻能眼睜睜看着重要的人離去卻無法挽回,死也死不了,僅僅是苟延殘喘地活着,尋找着渺茫的希望,不斷地掙紮。
實在是稱得上詛咒一般的日子。
“才不會是詛咒哦,小七。和上次不一樣,我會陪着你的。”
雖然隻能留下少少的意識,但我也會拼盡全力給出反應的。
“一定,會不一樣的。不,已經不一樣了!”
所以,吃掉我吧。
讓我,成為你的心髒。
鮮血與小刀并不适合你,是的,沒錯,你應該活在充滿陽光和鮮花的地方。
你不是怪物哦,因為,「七」,你是我的寶物啊。
倘若你注定被這個世界所傷害,承受那麼多不屬于你的痛苦,我也會與你一同承擔。
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
哪怕全世界都責備你,我都會在你身邊,就如同那時候你呆在我身邊一樣。
感受你的喜悅,你的苦楚,你的世界,你所有的一切。
這世間種種加諸于此身的災難,就算不能化身為溫柔地包裹着你的繭,我也會将所以幸福與美好蒐集,為你盛開永不凋零的花。
讓這傷口染上絢爛的色彩,使你再也不懷有痛苦。編織無數甜蜜的記憶,陪你走過蹒跚的日子。
用這永不消絕的心跳,将愛傳達予你。
啊,大概之後絕對會被你嫌棄吧。但是,現在的我隻能做到這種程度了。
不過,真是太好了,這次的我,終于能夠——
可是……啊啊,可惡。
果然,真想看到你長大的樣子啊。
“一起回家吧,小七。”
小小的,柔軟又溫暖的軀體,這也是,最後能夠把你擁入懷中的機會了吧。真是令人感到幸福得要死的熟悉感與安心感。
身體在消解着,化為最純質的能量,往那個空洞彙集,将原本的黑暗填滿,結痂成盛開的花朵。
再也沒有誰,能夠把我們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