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樂融融的飯桌上,我和信之間的距離像楚河漢界一般泾渭分明,不知道是不是受此影響,信那之前不小心冒出來的耳朵和尾巴都已消失不見。
雖然坐立難安,但對此束手無策的我隻能硬着頭皮,将葵小姐好不容易精心準備的菜肴一一品嘗着。
我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炸魚夾起,放到了信的碗中。
渾身散發着“别跟我搭話,我現在很生氣”氣息的人瞥了我一眼,扭過頭去。
過了一會,忿忿不平地咬着炸魚,仿佛要把骨頭連着一起嚼碎的人轉過頭,将堆積在盤中剝好的蝦倒了過來。
傾瀉一空的盤子被信用力地放在桌子上,我和信的距離沒有絲毫減少。
我安靜地吃着,在屏蔽感知的情況下,再次思考起葵小姐所傳授的讨好之法。
酒足飯飽之後,我率先提出了告辭。
“我等會還有要事要辦,信你就先留在這裡吧。”
雖然說,這種話對現在這種情況無異于雪上加霜。但可惜的是,行程繁忙的我不得不抽身去往下一個場合。
反過來想,這也是讓彼此冷靜的時機。
就是……信的眼神看起來很可怕就是了。
我不得不解釋起來:“當然,我會回來的。今晚,我會回到這邊的房子住……
信,再過幾天就是考試了,為了接下來的行動考慮,我覺得你應該先好好熟悉一下現在的身體才行。畢竟那場考試可還有強勁的對手在……所以,我這邊就讓我自己來就好了。
信張了張嘴,我搶先一步:“不用送我,我也不知道要用多長時間,不用在樓下等我。
……我不會勉強自己的。所以信,你也要好好的,不要讓我擔心。”
“……”
站在我面前的人忍耐着,最後還是從牙縫中擠出了話語:“記得來接我。”
氣悶的身影消失在我的眼前,我想了想,開始對着腦海中一閃而逝的靈感琢磨起來。
……
“這是怎麼了?”
我看着面前兩張仿佛打翻了顔料盤一般鼻青臉腫的臉,不由得出聲詢問。
聽從了千冬的建議,我非常不客氣地将他的房間當做約見的地點。
畢竟之前是不得已,如果可以的話,邊界感較強的我并不想讓各種各樣的人群聚在我家。
雖說在給我開門的時候,算得上初次見面的伯母臉上浮起了複雜的表情,但總之,隻要我足夠平靜,就不足以産生誤會。
隻不過,我一想到之後也會上門的某人,不由得對自己的名譽權再次産生了危機感。
……嘛,畢竟是突然約見的時間,不好安排也沒辦法。
因為我約見的不僅是千冬,還有之前被我打發出去的花垣武道。而花垣武道似乎還沒做好和圭介見面的準備,所以也不好約在圭介的房間,隻能這樣了。
隻不過現在這個樣子……
昨天似乎還是好好的,是發生了什麼嗎?
“非常抱歉。”
臉頰像河豚一般鼓起的花垣武道張合着嘴巴從中擠出聲音,“都是我的關系……”
于是,在未語淚先流的人的哭訴下,我得知了對方這幾天以來的行動軌迹以及發生的意外狀況。
簡而言之,被我交代了“要好好盯着三谷君,要是有什麼顯眼的風吹草動要及時通知我”這一任務的花垣武道空有一顆向上的熱血之心,卻苦于無法落地現實。
于是——總之,先收集一下稀咲鐵太的情報吧!
抱着這樣想法的花垣武道向着自己的女友詢問起來……
*
“什麼?!原來日向你、你認識稀咲的嗎?!”
花垣武道抱着頭,發出石破天驚式的呐喊。
“當然啊,我們是小學同學。不過,已經很久沒見了呢,也不知道他現在是怎麼樣。”
能怎麼樣?
當然是已變成十惡不赦的不良少年了!
在背地操縱各種各樣的人,未來還會變成十足的牙白的家夥!這樣的人,到底是從什麼時候和日向扯上聯系的?!
更何況……
“喜歡……到底是什麼時候……?不!我這個笨蛋,這是當然的吧!日向這麼可愛,任誰接觸到她都絕對會喜歡上她的!”
“欸、欸?!武道君……怎、怎麼啦?突然變得這麼積極。”
橘日向臉上泛起了紅暈,帶着羞澀又滿足的笑意讓花垣武道看了以後再次哇啊啊地捂住了胸口。
“你說,稀咲君……喜歡我?”
橘日向在花垣武道緊張兮兮的請求下回憶着有關稀咲鐵太的各種情報。
“不不不,這怎麼可能……但是,你要說我們之間有什麼印象深刻的事……大概就是那一天吧。”
在花垣武道的眼中,就連思考的樣子都顯得非常可愛的橘日向再次露出了略帶羞澀的笑意。
“那也是日向,喜歡上武道君的一天。”
……
“那麼,你見義勇為阻止了混混欺負弱小,卻因為實力不夠被打得屁滾尿流卻還是不認輸的精神讓橘日向喜歡上了你,和稀咲鐵太有一毛錢的關系嗎?”
我打斷了逐漸變得粉紅色的回憶。
“啊啊啊,你别打斷我啊!我的高光還在發熱呢,好戲就在這時候啊!”
隻能在别人的回憶裡發光發熱的人發出不成器的叫喊聲。
“總、總之,因為日向喜歡上了我,所以喜歡日向的稀咲才會變成不良……關于這個,我也已經完全明白了。
一切,就是從那天開始的。”
“怎麼說,最近一直在嘗試着研究解析稀咲鐵太,放棄正常人邏輯的我似乎逐漸理解了他的想法。”
花垣武道睜着一副熬夜過頭後冒出紅血絲的雙眼,大喘着氣,露出勝(崩)券(壞)在(鬼)握(畜)的笑容:
“在日向的口中,稀咲是個從小學習很好的人,之所以稀咲會從優等生的乖乖樣子變成糟糕的不良少年,是因為我很久以前曾說過,想要成為日本第一的不良。
你不是說了嗎?他在十二年後向日向告白失敗了,那個時候,東萬已經是日本境内最大的極惡勢力。
這一切都拜稀咲所賜……”
“不,這樣細究源頭的話,好像是拜你所賜。”我再次冷漠無情地打斷,說出與之前安慰武道時不同的吐槽之語:
“所以說,你孩童時期的夢想也太詭異了吧?為什麼要成為日本第一的不良啊?
要是你的夢想是成為世界第一的大善人,說不定人家就會變成心地善良,匡扶正義的好青年了。
啊,對了,既然是夢想,隻限于日本第一不會太狹隘了嗎?好歹也志氣點,首先先定個小目标,成為世界第一才比較好吧?”
“欸、欸?你之前明明說不是我的錯來着?話說,你的話槽點太多了我實在不知道從哪裡入手啊!”
花垣武道一副棘手的樣子,“不過你這麼問的話,我好像……那個時候的我,為什麼會有這個夢想呢?
我的思考線程正卡在這裡呢。那一天…………”
“總之先把詭異的夢想放到一邊吧。我說你,現在轉換夢想還來得及嗎?”
我摸了摸下巴,突發奇想:
“發表一下‘我有一個夢想’的講話,内容積極正向又健康,這樣的話……嗯,曝光什麼的我來安排。”
“不不不,怎麼想這個解決方法才是詭異吧!而且原本,最最開始,一切都沒改變的那個時候,我就隻是個……
隻是個人生失敗,隻會道歉跟逃避,沒有正式工,靠着在音像店打工混日子,一無是處的社會不适者而已。”
明明剛開始隻是想闡述一下,卻不小心源源不斷吐出貶低自己話語的人說着說着又開始泣不成聲起來。
“我就是在那時候偶然間,看見日向被害的新聞,才……”
“……”
這樣的心理抗壓能力,嘛,我是知道失敗在哪裡了。
“别這樣,就我的印象來看,你并沒有糟糕到那種地步。”
“對呀,搭檔,你不是說你要以Mikey為競争對手,成為東萬首屈一指的人嗎?”
同樣在臉上開染坊的千冬拍了拍花垣武道的肩膀,“這樣的決心和勇氣可不是常人所有的哦,打起精神來吧!”
“啊啊,說的沒錯。無論我原本是怎樣糟糕的人,總之,現在的我已經做出了改變,所以,未來也……”
花垣武道吸了吸鼻子:“未來是可以改變的!
我絕不會,讓稀咲再次對日向出手!”
我捧場式地鼓了鼓掌:“那麼,接下來呢?”
“本來,因為我跟蹤技術不過關的緣故,我已經引起三谷君奇怪的打量目光,我想着要不今天就休息吧,等找到合适的借口再接近。
正當我在家庭餐廳苦思冥想着偶遇的契機的時候,命運之神聆聽到了我的苦惱,竟然!”
花垣武道繪聲繪色地說着:“竟然!三谷君就和我在同一個家庭餐廳内!
而且,好像在和誰争吵着……是女孩子的聲音呢。
‘咦?三谷君和女孩子?是令人在意的氣息!’正當我這樣想着,想要一探究竟的時候,‘嘩啦——’從對面噴灑過來一道水牆。
本來隻想對着三谷君潑水的女孩子沒控制好角度,于是,我也同樣被兜頭淋了一身的水。”
“啊,所以那時候你們兩人才一副落湯雞的模樣啊。”
千冬發出恍然大悟的聲音,補充道:
“唔,其實今天武小道是約我想要商量的,隻不過我有點遲到了,嘛,等我到的時候場面就已經是十足混亂的樣子了。”
“是這樣嗎?我還以為我被放鴿子了。”花垣武道刺了一句。
“嘛嘛,别這樣嘛,畢竟是周日,有點睡過頭了。”
千冬強行用爽朗的笑容安撫過去,繼續說道:“我到的時候,武小道和三谷君已經出了店門口了,啊,當然,還有八戒。
本來我們想換個地方的,不知怎麼地,被半間修二發現了。”
“半間?”
為什麼這個時候已經過氣的角色會在這裡登場啊?
“嗯。現在想來,他應該是故意的吧?畢竟他那時候被黑龍的人追着。”
千冬向我解釋着:“原本已經‘消失’的人再次出現,接受前輩委托的黑龍隻能出動。
但是,為什麼他會那麼恰到好處地出現呢?”
“簡直像遊戲一樣呢。”我不由得感歎一句。
要是按照遊戲的定位,那家夥絕對是個盡職的T。是專門吸引火力,控好怪物仇恨值的存在。
“總之,不知道從哪收到消息的半間修二被黑龍的人追着,朝我們這邊來了。”
千冬有些苦惱地說着:
“帶隊的似乎是個非常頑固死腦筋的家夥,但就算是這樣,也不是沒有可乘之機。可好死不死的,柴大壽居然也出現了。”
“簡直跟過年一樣呢。”
我發出了“是在過祭典嗎?好熱鬧啊。”的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