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你吵到我了。那是什麼?創傷性外擴……?”
“嘿欸~,未來的我還真厲害呢,潛意識具象化了那種東西真的沒問題嗎?就這樣放出來刺傷他人不會造成污染嗎?”
“咦咦咦?!你不是說,你讀不了心嗎?”
因我的話語而動搖的人瞬間從情緒的沼澤中脫身,驚疑不定地看着我,
“而且為什麼你表現得那麼不确定的樣子?明明是你帶我過去的……你不知道嗎?”
“有限的容量當然要留給更為寶貴的情報。”
我毫不客氣地說着無情的話語。
“我是沒有了随時随地讀心的能力,準确點來說,那被替代成了對負面情緒更為敏銳的感知。而你現在悲傷的情緒就像海草一樣,不斷地揮舞着騷擾我,實在很煩啊。”
“什麼?騷擾?!”
隻聽了一詞半語的千冬宛如雷達一般閃了起來:“武小道,不準給我騷擾前輩!”
“不要把人講得像猥瑣之徒一樣!我已經有日向了!”
武道表現得像是被惡霸看上的良家子一般忠貞不屈。
“我說,為什麼話題又開始變奇怪了?現在是在說Mikey君的事吧!”
“是在說Mikey的事啊,擅自歪話題的人是你吧。”
我不客氣地譴責起來。
“首先,回答一下阿若教練的疑問。超能力的産生和發動是因人而異的,就跟你的吐槽一樣,并不是即插即用的移動設備。
這個人也不知道他被轉移賦予了超能力,并沒有【發動】的意識在,所以……嗯,到十二年後才發動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而催生這一能力的契機是,重要之人的死亡……”
阿若訝異道:“十二年?”
被打斷沉思的我不由得補充着:“啊,忘記和你說了,他是從十二年後的未來來的,所以有時候有點跟不上這個時代。還請你諒解呢。”
“跟不上這個時代是這麼用的嗎?!”
武道忍不住再次吐槽起來:“反了吧?!”
“那麼,第二個問題,是來自于我的——未來的我到底讓你看到了什麼?
剛剛那陣子你讨論萬次郎的事跟你讨論你女友的死亡一樣悲痛呢,你們關系有那麼好嗎?”
“你說為什麼……”
武道沉了下來:“Mikey君他,給了我很多幫助,最開始要不是因為他,我可能真的會被打死在那裡也說不定。
在之後,雖然總是蠻不講理地強拉着我參加亂來的活動,但我也因此認識了Draken君,三谷君……很多,很多的人。”
“大家聚集在他的周圍,然後Mikey君意氣風發地說着要奪取天下,那副場景實在是讓人熱情高漲。
現在想來,大概是因為我的潛意識中,把他和真一郎君的樣子重疊在一起了吧?
那樣帥氣,閃閃發光,所以,我才無法接受……”
“你并沒有讓我看什麼東西,你給予我的……是絕望。”
随着這個詞語的落下,花垣武道額前的那搓黃毛仿佛也受此影響一般垂散下來,
“窒息的,深沉的,無法逃脫的絕望。”
“【Draken不在,場地死了,三谷死了,一虎死了。
現在的東萬到底是什麼?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啊,對了,艾瑪也死了。
……那,其實什麼都沒有必要存在了吧?】
這些屬于他者的情緒擅自流淌進我的身體,孕育出無時無刻的破壞欲不斷拉扯着我的神經,讓我全身無一不痛,隻想狂躁地釋放壓力。
但同時,無處不在的死亡陰影籠罩在我的頭上,滲入我的肌膚,讓我手腳都無法動彈。
我隻能這樣矛盾地被束縛在原地,被這股絕望的情緒支配……那是,屬于Mikey君的絕望。”
武道困難地說着:“而我現在知道了,那裡還有着對真一郎死亡的絕望。”
“在那時候,承受不住沖擊的我暈了過去,醒來之後就被你綁起來了。”
武道垂頭喪氣:“但我永遠都忘不了,在那外圍見到Mikey的那一面。
毫無生機的樣子,就像死掉一般。
……嘛,雖然也是因為我這樣擅自激動起來,以為你做了什麼,才被你抓起來感受了一番深刻的經曆。
那時候我不懂你說源頭是Mikey君是為什麼,現在,雖然清楚……”
武道握了握拳頭:“但果然,如果不是稀咲的話,事情根本不會嚴重到那種地步!就是他在背後操控一切——”
“放輕松點,說不定是Mikey讓稀咲引導的呢?不是有句話叫‘堵不如疏’嗎?隻可惜,他用錯了方法。”
我打斷了即将自燃起來的人:“就算沒有稀咲,他的狀态隻要控制不當,很快就會滑入深淵的。
啊,當然,這并不代表那個眼鏡君就可以置之不理喔,隻不過我實在沒有精力了,那原本就是屬于你的因緣,就靠你自己的愛與正義之拳去修正他吧。”
将麻煩丢出去的我繼續說了下去,“那麼,快速地,第三個問題:已知,你的能力繼承自佐野真一郎,而你的能力發動需要觸媒。
也就是說,現在由我們拼湊起來的真相在當時還有另一個人完全清楚……原來如此,看來流派的不同,施加詛咒的表現方式也不同嗎?
那個人,會不會有點不妙呢?也不知道會不會同樣被這股濁流吞沒……。也許可以利用也說不定……”
今牛若狹不由得出聲:“等等等等?觸媒?那又是什麼?”
“這個人,進行時空穿梭還需要另一個人的力量,不抱有同樣強烈地想要拯救的念頭就不行。”
我解釋起來:“像是催化劑或者介質一樣的東西,不實際參與但是同樣重要。”
武道不由得汗顔:“你不是說你不記得了嗎?”
“時間穿越者的情報在需要記得的範圍内。”
我歎了口氣。
看來實在很難和這個人說清楚“記得”的界限在哪裡。
“也就是說,我們需要把那個‘觸媒’找出來才可以嗎?”
千冬禁不住提問起來。
“如果可以的話。畢竟我們現在是一籌莫展的狀況,而那個人是當事者,一定比我們知道得多得多。”我苦惱着:“先做兩手準備吧。”
“首先是,折斷三谷君的死亡旗幟。……嗯,等明天拿到特攻服,和黑龍宣戰後,我們就得馬不停蹄地動身了,沒問題的吧?阿若教練。”
“我的話随時OK的喔,反正店裡還有荒師在看。”
今牛若狹伸了個懶腰:“這麼久沒動彈,也不知道身體生鏽了沒有。在開戰前稍微熱身一下吧~。”
“真可靠啊。嗯,然後……設置陷阱或者甜頭什麼的,總之把萬次郎君捕獲。”
今牛若狹後知後覺:“嗯?”
“再然後強人鎖男,把他拖到陰暗的小巷子裡。”
花垣武道見勢不妙:“等等?為什麼走向越來越詭異了?”
“這樣那樣之後,讓他老實接受治療。對,得讓他自己配合才行。讓他自願敞開内裡,赤裸地展開在我眼前……”
松野千冬一臉堅毅:“前輩,Mikey君可不是那麼好捕獲的對象喔。不過,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為你創造機會的!”
武道:“等等?!千冬?!”
……
沒想到一不小心就蹉跎了那麼多時間……
我坐在返回坂本商店住址的電車上反省着。
今晚的情報量實在多到難以消化。
創傷性外擴什麼的,似乎是個可以利用的手段……
将污染投射到那些人身上的話,就算沒有另一個人的坐标,應該也可以像瘟疫一樣蔓延起來,把人逼出來幹掉吧?
這樣一想,我那滿是污泥的内心潛意識還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武器呢。
……也不知道阿信還在生氣沒有,今晚的手機簡直安靜得可怕。
說到底,還是我的錯。
明明知道他現在患得患失,沒有安全感,還說那種仿佛分割彼此的話語。
但,也不能因此就說出“喲,一起去地獄吧!”這樣不負責任的話吧……
正是因為曾經在血色漩渦中掙紮,我才能夠親身體會到,信現在所擁有的東西有多麼地寶貴和不可替代。
我不想信因為我破壞了那個重要的東西,卻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守護。
我閉上了眼睛,那在陰影處蠢蠢欲動的情緒撲了上來,将我包裹。
——
不甘心。
明明覺得就這樣按照劇本标注的一般,在命定終結的那天死去也沒有什麼不好。
好不甘心。
和你相遇後的每一天,即使是微不足道的日常,也變得熠熠生輝起來。
第一次,有了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第一次,知曉了想要活着的欲望。
卻是在迎來死亡的日子。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如果可以重來,真想和你早點相遇。如果能重來的話……,
我想要,你。
——
我睜開了眼,在提示音之下起身。
電車的閘門在身後緩緩閉合,呼嘯而過。
于是,我那此起彼伏的,不斷咀嚼品嘗的情感也随之消化在空中,與另一個我一同離去。
我踏上了回歸憩來坂的路,在腦海中排練演戲了一會等等要說的話語。
葵小姐說,認錯首先要态度誠懇。
這對我來說沒問題,隻不過……接下來要保證不再犯什麼的。
嗯,有點困難。
兜裡的手機在此刻震動起來,我看了一眼名字,帶着一絲緊張的心情接聽起來: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