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沫低垂着腦袋從這些貧民的身邊經過,引來了貧民們訝異又同情的目光。
“母親您看,那個人的頭發都沒有了!”尚存天真的孩子拾起了地面上的垃圾砸向了雲沫,“醜陋的怪物!哈哈哈哈!和黑發人一樣醜陋!”
手裡的暗紫色布條沉重,裡面全是雲沫從貧民窟外打來的清水,雲沫微微側身,躲過了孩子的攻擊。
孩子的母親并沒有阻攔孩子的行為,她早就被生活壓垮了,臉上全是麻木和永遠揮之不去的疲憊,但目光觸及到還算天真的孩子時,又出現了一絲柔軟。
“盧娜,我們得快點回家才行,父親還在等待我們。”
“知道了母親。”
孩子咬着髒兮兮的手指,看樣子隻有三歲,在貧民窟裡,她被保護得很好。
雲沫的臉上也是髒兮兮的,爛泥糊在她的臉上,頭發也被她從格雷那裡奪來的騎士劍剃光,她的目光溫和地掃過的那個孩子,看着孩子柔嫩的小手抓着母親的衣角離開這裡。
在她小的時候,收養她的阿姨也是這樣,縱容她的一切行為。
但跟這個孩子不一樣的是,當時收養她的阿姨還曾教授過她知識和禮儀,而這是貧民窟的人無法擁有的。
鞋底都爛掉的鞋子踏過了貧民窟地面的污水,在這裡永遠不能打扮得太顯眼。
沒有任何武力值的她如果顯露了不屬于自己的财力,那麼她和樸知旻都無法在這裡生存下去。
堆滿垃圾和臭水破爛房子,房間門隻是半塊破布,雲沫掀開破布走了進去。
将幹淨地浸滿了水的布條敷在樸知旻的額頭上,雲沫将門外堆積的垃圾抱了進來。
這些垃圾散發着臭味,但也是很好的燃料。
從格雷那裡得來的騎士劍被雲沫砸爛,跑到平民區換成了一個小鍋,還有幾塊面包,好在天色很晚,貧民窟沒有人注意到這件事。
從布條裡擠出水到鍋中,小鍋開始盡職盡責地發揮自己的作用,水蒸氣鋪滿了雲沫的臉頰。
雲沫伸手撓了撓皮膚,因為污泥沾滿了全身,現在她的身上很癢。
“......沫沫......”
迷糊的呢喃聲從用木闆勉強堆出的‘床’的地方傳來,雲沫面色如常地又換了一塊浸了清水的布條給樸知旻換上。
這一晚上她不知道聽到了多少次這種迷糊的呢喃聲,不是呼喚着她的名字,就是讓她快逃。
“......快逃......”
蔥白似的手指撫在樸知旻的臉上,這是雲沫全身上下現在唯一幹淨的地方。
她眼神複雜地看着樸知旻,正在蒸煮的清水發出咕噜咕噜的聲音。
從前她還是教皇,開始設計樸知旻的時候就贊歎過他的聲音,并遺憾這樣的聲音并不是為她而來。
可是現在,雲沫有點後悔,因為樸知旻的堅持。
為什麼會有人這麼傻......?就算是拉雷爾......不,拉雷爾不配。
清水煮好了,雲沫小心地将面包放了進去。
樸知旻現在情況并不适合直接吃面包,因為血液的過度流失,他的嘴唇都幹到起皮。
如果還在光明神殿的話,就算被取血,他也會活得比現在好太多。
所以,為什麼要忠誠她,跟着她闖一條并不一定會成功的路呢?
或許是因為......愛......?
雲沫搖了搖頭,将腦海中不切實際的想法全都刨除,然後用木質的勺子一口一口地喂着樸知旻吃面包泡水。
這樣粗糙的食物,雲沫從進入光明神殿開始就再也沒有吃過,但樸知旻哪怕在昏迷中也吃得格外香。
看來......他所在的那個貧民窟或許比這裡要更慘。
面包泡水一點也沒有被樸知旻留下,一個成年男人吃的往往比這些要多得多,可是他們已經沒有别的食物了。
看着被放在幹淨木闆上的剩餘面包,雲沫又煮了一鍋清水,等待稍微冷卻後面不改色地喝下。
手臂在散發着刺骨的疼痛,昨夜的傷口割得很深,雲沫拿起了布條,走出了破爛的房子,繼續去之前發現的幹淨水源處取水。
“該死的,我們要去貧民窟!”
荒蕪的黃土中,出現了兩位身着潔白騎士服的騎士,在這片連野草都無法活下來的土地上,他們顯得尊貴無比。
在他們的身後,繁榮的平民區裡有着鮮花和大樹,那裡才是這些騎士們應該去的地方。
潔白的騎士服也擋住不住騎士嫌惡的臉,他捂住了鼻子跟同行的騎士抱怨:“怎麼光明城還能混進黑色頭發的人,那些連蛆蟲都不如的東西。”
同行的騎士無奈地搖了搖頭,用拳頭輕捶了一下抱怨的騎士,“沒辦法,誰讓我們是從平民區被選上作為騎士的呢?”
和那些家族裡的少爺小姐天生就不同。
“诶!那邊的爛泥!”騎士的語氣沒有絲毫尊重,指着拿着布條步履匆匆的雲沫大聲喊道,“你們這有沒有黑色頭發的人?”
雲沫的腳步微頓,手中的布條被小心地放在了一旁,對着騎士跪趴着,語氣恭敬:“我、我不知道。”
身上被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腳,騎士有些煩躁,“滾滾滾,什麼都不知道的爛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