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沫其實并沒有睡多久，繼上一次做了和樸知旻一起逃到貧民窟的夢境以後，今天她又夢到了來自貧民窟的事情。

那些貧民的哀嚎聲，騎士的長劍割破貧民的喉管，血花濺落在泥土上，悄無聲息，在雲沫這裡卻是震耳欲聾。夢裡面的她幫助貧民已經很久了，處處替貧民和平民做考慮，最終卻變成了貧民們追逐打殺的對象。

哪怕他們是為了自己的性命，雲沫也為上輩子的自己感覺到不值，卻又覺得理所應當，換作任何人，他們都會選擇那樣做——隻除了樸知旻。

他永遠站在她的身邊，不管是被拉雷爾追逐到失去騎士長的頭銜，還是違背自己的意願，放棄被屠殺的貧民和她一起走入通道。

“......”

很難受，心髒的位置。

沒有意外的話，成為一個光明的人，是夢境裡樸知旻的夢想吧？隻是為了教皇，樸知旻放棄了那個夢想。

雲沫的手指輕輕地搭在小旅館房間門把手上，轉動的瞬間心中複雜的情感差點讓她淹沒。

“教皇不喜歡你，樸知旻。”

“......為什麼教皇不喜歡我......？”星芒墜落一樣的聲音，和夢境裡教皇初見騎士長時一模一樣。

雲沫猛地轉過頭，看見的隻是樸知旻微笑的臉。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夢境裡的情感在瞬間被抽離，雲沫皺起了眉頭，“樸知旻，你有沒有想過，好幾次你都突然出現在我家門口了！要不是我們認識，你早被當成流氓打出去了！”

“可是這裡不是你家，沫沫。”樸知旻嘟嘴，上前一步湊在雲沫的身邊，“再說了，這不正好說明我們心有靈犀。我想你了，所以才來的。”

“行了行了。”無語地推開樸知旻挨挨擠擠的身體，雲沫翻了個白眼，“......不過你來得正好，我有話對你說。”

沫沫會有什麼話對他說？

小鎮的夜晚被濃霧掩蓋，風景還沒有城裡的夜景好看，那些濃霧把所有的一切都掩埋住了，可能是春天的原因，山裡的溫度總要比外面冷幾度。

樸知旻和雲沫在旅館大媽菜園的長椅上坐着，沉默的同時，樸知旻還打了個寒顫。

“......沫沫，你冷嗎？”

“明明是你冷吧？”抿緊了唇，雲沫不想就這麼回去，好不容易找到和樸知旻獨處的機會，她還想和樸知旻好好聊聊夢境中的事情，“可不可以稍微忍耐一下？”

“當然沒問題！”樸知旻臉上揚起笑容，在雲沫發懵的表情裡把雲沫摟到懷裡，“這樣我就不冷了，當然可以忍耐！”

“......你能不能正經點！”雲沫試圖掙紮，可惜毫無作用，“我們都已經分手了，再做這樣的行為不合适！”

“怎麼不合适了？”雲沫掙紮的力氣很小，起碼在樸知旻感覺上是這樣子，可樸知旻還是順從雲沫的心意，把雲沫放開。

“世界上那麼多談戀愛分手後的情侶，也有那麼多結婚又離婚的夫妻，有幾個是像我們這樣，能回憶起前世的緣分。”

“因為沫沫沒有記憶，估計也想不起來，前世沫沫對我說的話了。”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前世我們都是一起到老的關系了，就是抱抱都不可以嗎？”

樸知旻的眼裡有不易察覺的難過，這讓雲沫也跟着難過起來，以前隻是些微的情感，現在有了記憶的加持，那些付出，那些經曆，怎麼可能是說忘就能忘的？

“......我還沒夢到那裡。”微微垂眸，雲沫說了這樣一句話。

“因為你......？”話語聲驟然止住，樸知旻驚吓到眼睛都瞪大了，連寒冷都在這份震驚下變得微不足道，“什麼叫沒夢到那裡？”

“其實......”

撓了撓頭發，雲沫有點後悔單獨和樸知旻說這件事了，看起來很不成熟的樣子。

“在來到這個鎮子的第一天，我就開始做回憶起前世的夢了。”

“會感覺到害怕嗎？”

跟雲沫預先料想的情況完全不一樣，雲沫想過樸知旻會激動，或者會不斷地詢問她夢境的細節，卻從來沒有想過樸知旻第一時間會問她的感受。

“我第一次做夢的時候，都快害怕死了，沫沫應該清楚吧？我害怕鬼的事情。”

雲沫點了點頭，别說樸知旻害怕了，她自己也害怕。

“可是夢境完全不一樣啊，不是鬼，是血淋淋的現實。”

無論是拉雷爾的算計，還是貧民的慘狀。他們每一個人都是鮮活的，活在他們的夢境裡，活在他們的上輩子。

樸知旻有些恍惚，那些夢境想起來，就好像還在昨天一樣。

每一次他都在跟随夢境裡的人在走路線，沒有記憶，也沒有現實裡的感情，有的隻是夢境和所有人相處的細節。在最後一夜進入後，他才終于明白，原來這就是上輩子啊！這些都是他經曆過的東西。

隻是......

“我很害怕。”樸知旻很坦然，“在我夢裡的最後一夜，沫沫......”

他想盡力地找一個好的說法，但無論哪個說法，都是不吉利的。

“我死了。”接住了樸知旻的話頭，雲沫的臉上是和樸知旻一樣恍惚的神色，直到她的嘴唇被樸知旻捂住。

“我不希望沫沫說那個字。”眼珠轉動着，映出的是雲沫迷茫的臉，樸知旻直勾勾地盯着雲沫的眼睛，“誰都不許說那個字，沫沫也不行。”

“否則下一次，捂住沫沫嘴的就不是我的手了。”

‘你在說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