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說如果是工作人員的話，就給她轉點信用點當小費的。”他和同伴這樣說。

“我看她不像缺錢的人。”他的同伴回答：“你看她身上那身衣服，星際論壇上炒出了超高價，卻依舊供不應求。”

旅客的聲音不算小。雲沫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她看不出來她的衣服和她們的有什麼不同，分明都是同樣的顔色，同樣的款式，就像她不覺得金楠俊和楠俊哥哥有什麼不同，分明都是同一個人，隻是一個外熱内冷，一個外冷内熱。

都對她好......都對她好......

眼淚在不知不覺中決堤，雲沫慌張地垂下眼睛。

金楠俊和她有仇，是金楠俊害死了老大，她不應該覺得金楠俊對她好。

可是金楠俊也是傀儡。

【前首席指揮官與私生子勾結叛逃，從今天開始推選新的首席指揮官】

【私生子絕不可能存在于星際帝國，每發現私生子行迹上報的，都會得到信用點獎勵】

星網論壇上置頂頁面的兩句話，讓雲沫徹底明白了，這一切都是騙局，她親手殺死了最後一個對她好的人，還覺得自己沒做錯。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小姑娘，你這個年紀應該去讀書。”星際的招工崗位上，負責人這樣對她說。

“我應該......讀書嗎？”雲沫眨巴着眼睛，“可是我沒讀過書，讀書是什麼流程？”

“什麼？星際帝國竟然有帝國公民不讓孩子讀書？”負責人出奇地憤怒，面對雲沫時，又緩和下憤怒的神情，“孩子，告訴我，你的撫養人是誰。”

‘是老大，是金楠俊。’

雲沫在心底輕聲念着，腳步卻慌不擇路地跑出了星際招工崗位的辦公室。

哪怕擁有了帝國公民的身份信息，她依舊無法改變她的血脈，她的經曆。

她從頭到尾，都是生活在光明之下的老鼠。

“沒有信用點了，怎麼辦呢？”破舊的出租屋裡，雲沫在簡陋的床闆上抱着膝蓋思索。金楠俊還活着的時候，轉給她的信用點，早就随着通訊手環掉在了金家别墅，所以她剩下的信用點其實沒有多少。

小人魚給她的海螺，還有身上被海洋星旅客定義為超高價的衣服，是雲沫唯二的财産。

“要不要賣掉呢？”

這個念頭一起，又很快被雲沫從腦海裡甩掉。

“......”它們都是有特殊意義的存在，就算是不起眼的紫色海螺，也是她成為帝國公民後，從别的帝國公民手裡，收獲的第一份善意。

她快餓死在出租屋裡了。

破爛出租房的鄰居早就注意到了這個小女孩，她看起來還隻是個兒童，仿佛沒有監護人在守護她，從某一次走進出租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覺得疑惑的鄰居報了警，很快，屬于帝國公民的警察便将小女孩送到了福利院。

這裡有吃的，有書念，還有許多或同齡或幼小的小夥伴，可雲沫就是覺得孤獨。

“是這裡嗎？”帝國軍人來到這座福利院，觀察着福利院的情形，眼底的同情一閃而過，“之前你們福利院的員工發現有人的身份證明不對，是真的嗎？”

“是真的！”福利院員工肯定地點頭。

在星際帝國，哪怕能夠在星網論壇上口嗨嗨，在現實裡卻是誰都不能收留私生子的。要是得罪了星際帝國那位神秘的首長，他有的是手段讓任何人都活得生不如死。

這是底層人對高層人最多的畏懼感。

“有個妹妹被抓走了。”身軀在瑟瑟發抖，和雲沫住在同一個屋裡的小女孩這樣對雲沫說，“那個妹妹是私生子，她一定活不成了。”

“那她怎麼進福利院的？”

雲沫的神情如此麻木，既沒有吃驚，也沒有對小女孩的同情，仿佛她天生就是這樣的人。

“......她活不成了你還問這個？她還給過你棒棒糖！”小女孩不敢置信地看着雲沫，“比起那個妹妹來說，我覺得你才是私生子！冷漠！”

小女孩猜對了。雲沫想。

她就是冷漠的私生子。

寂靜的長夜，雲沫沒有帶走福利院的任何東西，隻穿着來時的衣服和一枚紫色海螺，悄悄離開了福利院。

瞧，即便是私生子，她也是受過訓練的私生子。

山頂的崖邊，雲沫目光平靜。

對不起啊，老大、金楠俊......還有楠俊哥哥。

她，在這裡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