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不許再來看我。”
這句話背後藏了邱剛敖的好多擔憂。
監獄是什麼地方?魚龍混雜,又有無數他的仇家,他不能因私欲把她置于不安全的環境中。另想到,家裡監獄很遠,如果乘交通工具來,需要地鐵倒巴士;如果搭的士,一路上與司機同處密閉空間,她看不見,還是個女孩子,他害怕她會吃虧。
總之,香港很危險,有他守護或沒他保衛,都是一樣的危險,他太微不足道。
他連她都左右不了,或是說,他連自己都左右不了。
連接他們命運的繩索因他的入獄而崩斷了,她有能力自理,大可以離他而去——他意願她好,但說着“不許再來看我”,手指卻在玻璃上勾勒她的輪廓。
提前釋放的消息,邱剛敖沒告訴邱月薏。邱剛敖勸自己,他不在,她可以活得更快樂,更自由。
想法是這樣,原定出獄的那天邱剛敖還是沒忍住跟蹤邱月薏。他看她清晨就從家裡出發,在監獄外等了整日。天色大晚時,連警務人員都上前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
邱月薏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今天的人已經走盡了嗎?”
“已經走盡了。”
“是不是我站得太遠?有人沒看見?”
“你站得很近,如果其中有你的家人,一定會看見。”
“勞煩你,他們是一行五個人……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同時出來……我的哥哥,他一米七五左右,戴眼鏡的,鼻梁和眉骨都很高……有沒有這樣一個人呢?”
“抱歉,小姐,我想沒有這樣一個人。”
“大概是我記錯日期了,謝謝。”
隔天邱月薏又去了,第三天,第四天……警務人員見她可憐,每出來一個人都讓他認一認邱月薏;實在等不到,警務人員勸說她回家等。
“我知道了,”邱月薏說,“今天也多謝。”
邱剛敖心情複雜,他盼望她去,他盼望她不要去;最終她不去,是他失魂落魄。
當日夜裡邱剛敖用鑰匙打開家門。知道邱月薏睡眠淺,邱剛敖故意制造聲響。
“是誰?”邱月薏聞聲出來。
邱剛敖狠下心喊她大名邱月薏,開口卻成了“小妹”。
“果然是我把日子記錯了。”邱月薏無不懊惱,“多堅持一天就好了,多堅持一天我就能接到你了。”
耶和華用七天創造了天地萬物。
她用七天創造了他。
他的骨中骨,他的肉中肉,他的聖母,他的新上帝。
他再沒有理由遠離她。
邱月薏坐在沙發上,邱剛敖跪在她兩腿間;邱月薏小心翼翼地向前探着身體,手落在邱剛敖的頭頂,仿佛為他受洗。
“欸,你頭發變長了。”邱月薏揉弄幾下邱剛敖的頭發,“跟進警校前一樣,不對,還要長一點。”
“現在不用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