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力氣回答。
沒力氣,仍糾纏在一起,大腿疊着大腿,胳膊環着胳膊,怪異的扭曲。嘴唇上的細胞喪盡氧氣,因它緊緊貼住任意一塊皮膚,從沒停歇過,直到發麻,還以為它休克。
後半程因疲累而遲緩下來,好似困在大堵車的高速公路上,隻能一點一點的移動。神經緊繃着,前後夾擊的車輛——被子與床單——不容許他們有片刻的松懈。好像兩條瀕死的魚,動用全身的力氣隻換來小小拍打着的尾,悲涼且無助。
身體的溫度還在升高,仿佛有火在灼燒,從裡燒到外,從外燒到裡。心最先被燒損,經受不住多餘的思考,能思考的不過是這份關系還可以存活多久;連這點思考都太超過了,頭痛欲裂,肌肉酸脹,寒顫咳嗽,牙齒打架。
病毒般的襲擊。
“我過段時間要去哥倫比亞,可能會待很久。”凱西說,“你在家裡,好好陪長勝。”
“知道。”
“你不問我去哥倫比亞做什麼嗎?”
“我們離得太近了,就算不見面,總會想到彼此。你去哥倫比亞,我們離得遠一點,或許能幫對方清醒,沒準是好事。”萬陽說,“我不想問了。”
講着這樣的疏離話時,萬陽還牢牢?着凱西不肯松開。愛的偉大應該是自私的偉大,明知是種錯誤,挽留的手卻決絕的伸出并抓緊。攥握是凄怆,松開是死亡,甯願讓愛辛酸的活下去,活在肉與肉的貼合之中,活在淚與淚的交雜之中。
他們都是這樣的人,愛得固執,恨的固執,但恨終比愛淺薄。
于是凱西對萬陽說:“不要來送我。”
有間藥廠在哥倫比亞,凱西名義上是去監管生産——她已回歸“家庭”——實際上整日消遣娛樂,乘遊艇出海。
這是她的生活,幾杯shot下肚後凱西迎來此種昏昏沉沉的感覺,一場戰争,一種病毒。所有錯誤的混亂的迷茫的有害的,都可以撲上來尋得宿主,因她的性格和命運本來如此,改不了也躲不掉。
而她選擇接受。
從一家酒吧走出來,為了走進另一家,就像在一間奢侈品店消費完再去另一間。可是中間的那段路——從一家到一家,從一間到一間——需要自己走。
錢是花不完的,尤其是她這種人,尤其是在異國他鄉。縱使每天花費幾十幾百萬,花錢的速度趕不上賺錢的速度;縱使花錢的速度追上賺錢的速度,對存款的傷害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可是孤單會在錢和迷醉不能補全的時刻找來,凱□□自走着,渺小的寂寞追随着她。
“陳醫生。”
凱西不做醫生很久了,遠遠聽到這個稱呼時她沒想到是在喊她;但那聲音很熟悉,凱西轉過身。
意外又早有預感地,凱西看見肖恩。
“好久不見。”
凱西笑了,笑得複雜。
“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