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發展卻出他所料,倪永真将偷聽器放回羅繼西裝内側口袋,不再操縱他的衣服,而是去解他的皮帶。
她什麼都不懂,所以好用;她什麼都不懂,所以不知道隐瞞一些事會有極嚴重的後果。
“倪小姐……”
“你隻會講這一句話嗎?”倪永真惱火,“我們做。”
做。
文明又原始,他們衣冠整潔,而動作大開大合。座椅躺倒,表情凄亂,變異的和合密宗。空氣感覺不到,生死輪回大圓盤。他遲緩時,她知道他沒聽懂。
衆生本具,隻因六根牽引,生出種種妄念,故而修行之道,即在于去除妄想執着,回歸真心。
沒有用。
倪永真坐回副駕駛位。
羅繼不知所措,伸手去撿掉落的火機與香煙。
“要抽煙就下車去抽。”
不是要抽煙,但倪永真發話,羅繼想他最好給她一點私人空間,于是下車。手裡握着香煙,自然抽煙。
羅繼背對着車,突然聽見發動聲,轉回頭看,倪永真何時鑽進駕駛位,猛踩油門,直直向前沖去。
“倪小姐!永真!”
撞到一棵樹,車報廢。
萬幸人沒受傷。
羅繼将倪永真從變形的駕駛座裡抱出來,再打電話。
“不要,”倪永真伸手去奪,“不要打給他。”
她害怕,她開始害怕。不是車子,不是生死,而是對錯。
世界上所有的是非對錯都是由人們去評判的,隻要你自己認為對,就無須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要妄想别人和你有一樣的見解。怎麼可能?這是對,那是錯,已很清晰了,人們能做的無非是承認或逃避。
那是錯,她想承認,那是錯,所以她害怕。這需要太多的決心和勇氣,她十分想找一個依靠,但神明抛棄她,所以她害怕。
不該說那是愛,她又不懂得愛。中國人,似乎都不太懂得愛——正常的愛。怎麼會這樣?是不是源頭出問題?他們的愛是捐款,全憑良心,誰的良心先不見,誰的愛先消失。也像欺詐,有愛,說愛,展示愛,表現愛,但愛的人是自己不是對方——這是魔鬼的做法。
倪永真跌坐在車邊,羅繼默默守着她。
“不要打給他。”倪永真重複,“不要打給他。”
“好。”
羅繼才發現手裡還擎着吸了一半的香煙,他悄聲熄滅。
電話沒打,仍有車來接;倪永孝沒來,想是不願見到如此場面。
“倪小姐。”司機打開車門,請倪永真上車。
倪小姐,倪小姐,倪小姐。倪永真覺得頭要爆炸。
她願意大罵幾句,她願意摔砸東西,她願意使這輛車都報廢,但她還是上了車。
回到家,倪永孝早在家中等候。倪永真想直接上樓,倪永孝攔住她。
“今天的事,我當沒發生過。”
什麼事?
所有事。
倪永真發笑,感歎倪永孝好本領,隻一句話将自己剃幹淨。
“你可以,我不可以。”
說罷倪永真就要上樓。
“真真爸爸想要你幸福。”倪永孝說,“跟我在一起,你不幸福嗎?”
“我想要爸爸回來。”倪永真轉過身,哭着對倪永孝說,“我想要爸爸回來!”
亞當和夏娃吃盡蘋果了,上帝,你怎麼不回來?
上帝已死。
上帝永遠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