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鄭嫣接到鄭咤的電話。
“事情搞定了,”鄭咤說,“我在埃卡碼頭,你把資料收好,我晚點和羅恩一起去接你。”
找出藏在床闆裡的資料,鄭嫣久久等不到鄭咤。
電話再撥回去,沒人聽。
鄭嫣焦急趕往埃卡碼頭,迎接她的卻不是鄭咤,而是一場大火。
“鄭咤!”鄭嫣呼喊,“哥!”
隐約看見人影。
那天他從火裡救出她,此刻她應當回報。
鄭嫣先是跳進水裡打濕自己,再遊上船,從火裡拖出狼狽的鄭咤和蘇萬。
帶去小刀住所,拜托他找人醫治。
鄭嫣也受傷,但隻是些皮外傷,她自行清理包紮。
塗抹碘伏時鄭嫣卻在憂心鄭咤。他的傷更重一些,又做了爸爸,她無法想象沒有他的日子。碘伏塗開了,洇暈一大片,白花花的皮膚蒙受褐紅顔色;她的心也患感染,因此心裡的痛和傷口的痛是同樣。
鄭嫣等了整晚,許了整晚的願。
“咤哥救不活了。咤哥說,他想把他的臉和身份給蘇萬。”将消息轉達給鄭嫣時小刀再三打量她的神色,“嫣,你畢竟是咤哥的妹妹,我還是要問問你的意見。你是怎麼想的?如果你不同意,我一定不這樣做。咤哥那麼在乎你,他會理解的。”
當真有在乎嗎?這又是意欲何為?她被這樣倉皇托付了,連同她的愛,連同她的愛!可是愛哪有這麼簡單,她的愛更是繁瑣複雜。他要躲開她,永永遠遠,她麻木,麻木後是潰不成軍。
“就按哥哥說的去做吧。”鄭嫣說,“他沒辦法理解我了,隻有我理解他。”
蘇萬醒之前全是鄭嫣在照顧他。
像個新生的小嬰兒,他任她擺布,他任她愛——盡管那不是給他的愛,他任她索求。她的愛泡在水裡,水浸透毛巾,毛巾擦拭他身體。
雖然昏迷,蘇萬有所感受。
醒來後蘇萬主動去找避他三尺的鄭嫣。
“咤哥是為了幫我才……”蘇萬站在鄭嫣房間門口,“對不起。”
“他願意幫你,證明你是他很重要的人。”鄭嫣一手扶住門框,“如果一定要說點什麼,不要說對不起了,我聽夠了你們的對不起。”
還有什麼?唯餘沉默。
“你先進來吧。”鄭嫣讓步,“站在那裡,好像我欺負你。”
蘇萬聽話進屋,大型犬一樣手足無措。
“坐吧。”鄭嫣指指椅子。
“不了。”
“沒關系的。”
“……還是不了。”
如何形容這感覺?既分裂又聚合。眼前人不是眼前人,但也是她熟悉的。仿佛一百隻小蟲子在迷宮裡爬,一半找到出路,一半找不到。
“蘇萬。”鄭嫣提醒,不知是在提醒誰,“你是蘇萬。”
“我是蘇萬。”蘇萬自覺收攬,“我記得。”
“那最好不過了。”鄭嫣錯開臉,“你有事嗎?”
“謝謝你照顧我。”蘇萬出言感謝,“我欠你太多,我欠咤哥太多。我會慢慢還。”
“我不需要你還。”鄭嫣拒絕蘇萬,“我不見你,不是因為鄭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