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觀。

晨起天已經亮了，日與月交替的瞬間雲霧翻湧，眨眼間陽光穿透雲際灑落人間，今天又是晴朗的一天。

易生從院子裡連拖帶扛帶走一把鋤頭，等到了空曠的土地上他搓搓小手使出吃奶的勁兒揮舞鋤頭開始幹活。

鋤頭沒揮幾下人就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擦去額頭上的汗，他看着鋤頭搖頭，“好累啊，拿不動了。”。

小人兒直接癱坐在地上，手心攤開看，紅了！手紅了！哼！努力了大半天也沒挖出幾個像樣的坑，他丢了鋤頭，鋤頭不行手手不易它沒有錯！可是……

略微猶豫，他叢草裡扒拉出一塊石頭，看着手掌大小的石頭滿意點頭：嗯！就這個！刨！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哼着小調兒，“今年種下一顆小山楂，明年收獲一大筐的大山楂！啦啦啦~”。

臉又出汗了，也不在乎滿手都髒兮兮就是随意一抹，這一抹抹出了隐士的風姿，灑脫不羁稚嫩的臉上有些滑稽。

“小山楂呀小山楂啦啦啦~”。

嘎吱——

元霁背着簍子推門而出，與他四目相對。

易生眨眼，要上山？上山好！

“哥哥~”，亮晶晶地看着元霁，“你去哪裡？”。

“上山采蘑菇。”。

“哦~這樣，”，他矜持，言語中帶着将就，“那我也去叭~”，整座院子都翻遍了已經不好玩了，現在能出去玩還種什麼種~幹大事去了！

說完也不需要元霁回應，他把山楂種子一股腦的撒下，蓋好土後在土包上蹦上幾下，完事！山楂就這樣種完了。

人一陣風似地沖進院裡又火速出來，這回跨了個包，小包很精緻還繡上了易生最喜歡的雲朵。

是誰的傑作一目了然。

小人兒開心地原地轉圈圈，他小手刻意搭在小包包上，動作浮誇做作元霁想不看見都難。

“這是姐姐給我新做的包包。”，眉眼間風光無限，得意又顯擺，得瑟的眼好像在說：哼！比你的玉穗子可大多了！

元霁：……

占了泥土的臉，說話還漏風，傻不啦叽的手足舞蹈。

這麼想着青年走在後面不動聲色拉開了與矮蘑菇的距離。

陽春四月春意盎然，花朵舒展葉片汲取更多的光照，日光普照大地爬上一棵枯敗的銀杏樹，院子裡靜悄悄的。

後瀾攬鏡梳妝，鏡中人眉眼明亮氣色紅潤。她忍不住撫上自己的臉，久違的氣色她已經好久沒見過了，真好。

這鏡子是先父留下來的。他走的時候給後瀾留下一個箱子，那上面的雕文被歲月模糊已經不再清晰。裡面隻兩樣東西，銀杏簪給了後江，她還剩下一面鏡子。

細細描摹鏡子的輪廓，後瀾眼底染上溫柔。

鏡子已經破舊，金屬也失去了光澤即是如此還是很精美。也不知這是什麼材質做的，無法想象它完好時會是有多令人驚歎。

後瀾的容顔倒映在光滑鏡面中，光面滿是劃痕卻不掩女子姝色。明眸善睐，那雙眼睛好像蘊藏了溫柔世界的力量。

突然鏡面晃動，兩行清淚從女子眼中滑落。淚水染濕了衣襟，後瀾神情哀恸，哀傷的情緒自心底爆發。

手指将鏡子攥得發白，她無聲地哽咽，無聲地流淚。

“姐姐？”，是後江的聲音，他在窗口探望，隻見後瀾的背影，“你怎麼了？”。

後瀾語氣平靜，“沒事。”，失控的情緒被成功粉飾。

後江心底覺得異常，正要推門——

“阿江！”。

他止步。

“是藥好了嗎？”。

“是的，姐姐怎麼還不出來？”，他停在門外沒有繼續。

“将藥涼一涼，我就去。”。

他猶豫，“好。”，轉身離去。

就在後江離去的一瞬，後瀾終于壓抑不住内心的痛苦，彎腰把臉埋進膝蓋中淚水滾滾而下。

等後瀾出來時，飯也已經好了。

“姐姐，了悟大師真是了不起，”，後江給她搬好椅子，觑着她的臉，“姐姐氣色真好，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大好了！”。

聞言，後瀾身體凝滞，又很快掩飾好，“是麼，了悟大師真能治好我？”，眼底有是後江看不懂的深沉與複雜。

“當然！”，後江笑着遞去筷子，“一定可以的！”。

後瀾泛起苦澀的笑，“那再好不過了。”。

院裡草木都郁郁蔥蔥，唯有銀杏樹還是枯老垂死之相。就好像是在過往的年歲中長猛了，便透支了所有的生命力。

她看着銀杏，嘴角牽起微笑。

“阿江，”。

“嗯？”，後江咽下口中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