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火燒的雲朵漸漸暗淡。
元霁想到了五年前的那天,對于他來說那是天塌。他從千裡之外回到皇城,得知母族全族被屠,母後被廢,朝中清流悉數被貶。回宮後接到的第一道聖旨,不是論他在千裡之外的功績,而是廢太子。等他找母後時,曾經的一國之母淪為階下囚,一次次重創之下安皇後已經瘋了。
了悟靜靜望着天際,沒有言語。
他們兩人守在門外,門内流淌着最後的溫情。
“阿江,這個,是天機鏡。”。
她想把鏡子交給後江,卻怎麼也用不上力氣。
“你拿,拿着。”。
“好,我拿了,拿了你看姐姐。”。
突然後瀾感覺身體的疼痛散去,她稍微提起精神,一字一句鄭重交待後江。
“天機鏡是我後氏一族的珍寶,知天命改天機是我族的天賦,也因為逆天的神通,後氏無不早夭。先祖為延長壽數已不再修習神通,先祖們獻祭自身,付出隻剩嫡系一脈的慘重代價才尋來一線生機,”,她看着鏡子,“轉機就在這裡。”。
鏡子不知什麼時候再次變得灰暗,從破變殘。
“你要藏好,除我後氏族人,不可示人。”。
子不語怪力亂神,這……這,他不可思議,還是應下。
“好。”。
“阿江,你好好拿着,我們後氏一族隻剩下你了,緣分到時,轉機會顯現的。”。
“後氏一族與世無争,先祖遺訓此生不入皇族。”。
突然,天機鏡好似有了溫度,後江看到了小後瀾。
窗外大雪紛飛,寒冷之氣順着破洞的窗紙長驅直入。
“阿瀾,我要去陪你母親了。”。
“父親!别丢下我,我一個人害怕……”。
小後瀾伏在床前,淚水模糊了整張臉,滴落到被褥上,開出了一朵朵凄美的花。
“阿瀾,天機鏡收好了?”。
“嗯……”,聲音哽咽,夾雜着抽噎。
“銀杏簪呢?”。
“收好了。”,小後瀾拉着父親的手,淚水蓄滿眼眶,她擦了又擦。
“阿瀾,還有最後一事。”。
“我後氏一族此生不入皇族,不稱王,不登帝,你和阿江要發誓。”。
“我發誓,後瀾不入皇族,不稱王,不登帝。”。
“如有違背,後氏舉族魂魄不得安息,生生世世不入輪回。”。
“如有違背,後氏舉族魂魄不得安息,生生世世不入輪回。”。
“阿瀾,我是這麼過來的,你祖父也是,阿江也會是,别怪我。”。
“阿瀾,”,他氣若遊絲,彌留之際始終割舍不下兩個孩子,“阿——”。
“父親!”。
冬天真冷,寒風栗冽,砭人肌骨。
可再怎麼不舍,離别終究到來,時光不因任何人而停留。
這一天以後,小後瀾沒了父親。
畫面消失,鏡子很快退卻溫度。
後江記事以來,從未看見過後瀾流淚。
原來,她的淚水早就流盡了。
他将頭埋在後瀾懷裡,從沒有這麼無助過。五歲時沒有父親,那時年歲小,他不懂悲傷,隻是覺得後瀾不開心。
五歲時的後江不懂,如今十四歲的後江哀莫大于心死。
兩年前,也是個黃昏,後江接過倒下的後瀾,大夫說她長期勞累身體不堪重負。勞累、長期和不堪重負這些詞猶如給他迎面一擊,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為你負重前行。
這兩年,他用盡辦法,還是留不住後瀾。
在溫柔歲月中成長的少年以最殘酷的方式直面成長。
後瀾合上眼,失去了呼吸。
“姐姐,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沒了你我怎麼辦,沒人要我了,沒人要阿江了,父親走了,母親走了,你也走了,我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你回來,我聽話,我科舉,我答應讓你賺錢,隻要你身體好好的,我什麼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