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離開後不久,程越重新走到“青水”茶間,看着空無一人的茶間,目光有些迷蒙。
“怎麼了?”鄒允走過來也瞧了一眼茶間,不明就裡。
程越搖搖頭,凝着眉說:“我剛才好像看到了華谷臣的身影。”
“你瘋了吧,他早就死了,”鄒雲被驚得不輕,沒好氣地說,“瞧你這出息,那狗逼都死了你還怕。”
程越啐了一口,似乎也覺得晦氣,擺擺手說:“看錯了。”
鄒雲嗤笑一聲,搭着程越的肩往前走,恢複了往日纨绔子弟的模樣:“走走走,品茶去。我瞧剛才那茶藝師正點得很,身材賊棒!”
*
華谷臣回了泉芭茶莊,夏子栗去找夏保家。
今天的天氣晴朗,陽光明媚。
窗外的茶園景色也是極好。華谷臣高大修長的身軀立在窗前,端着白色瓷杯慢條斯理地喝水。畫面極具觀賞性,像是一幅大師筆下的油畫。
程越和鄒允這兩人是汀城上流圈裡的纨绔子弟,一直跟這兩人不太對付。
他向來看不慣這兩人的行事作風,見一次怼一次,每每都将兩人怼得下不來台。
雖說上流圈裡大家都在乎體面,但他華谷臣已經是圈裡的老油條了,才不管什麼體面不體面的。而且大家都知道他這人的性子,從小就渾,老爹都管不住,誰又能管得住。
他自己也不是什麼道德高尚的人,但是從不玩弄女性。所以看不慣那兩人不尊重女性的做派。
去年某次晚宴,鄒雲帶了個新捧的女明星出席。在場有人說女明星是北京舞蹈學院的學生。本是很随意的交談,鄒雲卻讓女明星現場給大夥兒跳一個。
這是晚宴又不是舞台,分明把那姑娘當玩物。哪怕那姑娘很是窘迫,鄒雲也跟眼瞎一樣看不見。
當時他把手裡的高腳杯放在桌上,走過去笑着對鄒雲說:“跳舞沒音樂怎麼行。诶小鄒,你小時候不是學過川劇麼,要不配合着來一段大夥兒瞧瞧?”
立馬鄒雲的臉就黑了,跟吃了蒼蠅似的,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哎呦,大夥兒瞧瞧,”華谷臣煞有介事地指着鄒雲的臉跟大家說,“這是開始變臉了!變臉可是川劇的精髓啊。黑臉代表什麼來着,哦,忠心正直。但我瞧着你也不正直啊?不過表演得還是不錯。鼓掌鼓掌!”然後就開始帶頭鼓掌。
當然周圍的人們沒有跟着鼓掌,知道華谷臣又在捉弄鄒雲,隻是覺得好笑。
之後的流程鄒雲都沒臉出席,帶着女明星憤憤離場了。
這樣的事細數起來還不少。
當年上流圈裡人盡皆知程越在酒店玩死了一個女高中生,但程越的父親多方打點,最終媒體報道的卻是女高中生吸.毒過量出現幻覺意外墜亡。而程越屁事沒有,照樣玩得沒日沒夜。
本來這樣的事在豪門圈兒裡不足為奇。都是一個山裡的狐狸,大家都披着光鮮亮麗的皮,做着肮髒龌龊的事,誰也不拆穿誰。
但他華谷臣特立獨行。
趕巧那天程越在他眼皮子底下蹦跶,順手就讓助理在網上曝光女高中生的死亡真相。饒是程越父親再怎麼打點也壓不住群衆的聲讨,最終賠了女高中生家長三百多萬了結這事。
程家的公司也因為這醜聞讓股價暴跌好幾千萬。
雖然損失的錢對程家來說九牛一毛,但也能讓程家被圈兒裡笑話很久。
所以圈兒裡的公子哥兒們一般不在他面前玩女人。程越和鄒允見了他都是要夾着尾巴走路的。
如果說那些纨绔子弟算混蛋的話,那他華谷臣就是混蛋裡的老大。
華谷臣就是喜歡他們恨不得咬死自己,但又拿自己沒辦法的樣子。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誰強誰說了算。
華斯死了,他華谷臣可以獨當一面掌控整個華幸集團。但那些纨绔子弟們能有幾個獨當一面的?
他華谷臣的談判桌上是纨绔子弟的老爹老媽,如果談資論輩,那些纨绔子弟都得差他一個輩分。
就是這麼狂妄。不服就憋着。
杯中的水喝完了。
華谷臣把電視打開,此時汀城衛視正在直播華幸集團前法人“華谷臣”的葬禮。
這次追悼會的确辦得很盛大,大半個汀城的豪門世家都來了。
鏡頭在安靜肅穆的殡儀館大廳緩慢移動,場地中央擺放着棺材,周圍用鮮花和綠植環繞,看不大清透明棺中的人身。桌面上放着黑白遺像。
本來一切都很莊嚴肅穆,然而那黑白遺像卻十分突兀。
遺像中的華谷臣那雙桃花眼含着若有似無的笑,給人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尤其左手還豎着中指,這樣不雅又奇怪的動作作為遺像實在令人費解又害怕。
那些來參加追悼會的人們即使都穿着黑色也十分精緻,像是在參加一場名為“葬禮”的主題走秀。
每個人神情都帶着淡淡的哀傷,伴随着廳中播放的輕柔哀樂,氛圍更加沉重。
鏡頭移到華奧身上,他雙眼通紅地站在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跟前,老者拍着他肩膀,嘴裡似乎說着安慰的話。華奧乖順地點着頭。
華谷臣饒有興趣地欣賞着這些披着光鮮表皮的牛鬼蛇神。
鏡頭移開,落在關橙心身上。
他和關橙心早有婚約的事整個汀城都知道,當然,關橙心取消婚約的事整個汀城也知道。
此時關橙心穿着一身昂貴的黑色小禮服立在原地,底妝遮不住紅腫的眼睛,神情萎靡不振,目光空洞無神,即使身旁有人一直在安慰她也毫無反應。
身旁那位西裝革履的齊家大少爺是關家重新安排的聯姻對象。此刻正一臉擔憂地想要摟住她,卻被她狠狠甩開手臂。場面一度有些難堪。
華谷臣知道這回是真的徹底傷了關橙心。過段時間等他回汀城以後,關橙心估計氣得要把他大卸八塊。不過這樣也好,關橙心就不會對他再抱有任何幻想。
他本就是無拘無束愛自由的性子,這輩子都不會被情情愛愛所牽絆。誰要是愛上他,無疑是愛上一縷風,握不住,抓不着。
門在此時打開。
夏子栗風塵仆仆地走進來,許是天氣太熱,額頭還冒着細密的汗,白皙細膩的臉頰微微泛紅。手裡端着杯冰鎮果汁喝着。
“順利嗎?”華谷臣側頭看她。
夏子栗将手中的一份合同遞給他:“當然。”
華谷臣接過翻看,目光落在落款處的簽名以及拇指印上,問:“你爸爸沒說什麼?”
“怎麼可能沒說什麼,”夏子栗吸了一口果汁,說話間口齒散發淡淡水果香,“他說他對我有愧,沒有做到一個爸爸應盡的責任,還說遺産均分對我不公平,但結果還不是簽了。”
“他簽合同的時候律師在不在場?”華谷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