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不愛,媽媽不敬,姐姐留下的孩子也不親近。看着是個主子,實則每天都過得小心翼翼,還不如她這廚娘灑脫。
眼下好不容易瞧着好了些,又來了一不安生的夫娘。同為女子,袁娘子雖在局外,但也能幫則幫。
“多謝袁娘子。”季璋的道謝聲淹沒在剁肉聲中,袁娘子的嘴角卻咧到了耳根後。
須臾,墩子拎着一桶純白色的奶腥味液體進來了,“哐嘡”一聲放在了案桌上。
“大娘子瞧瞧,這些夠嗎?”
“夠了,夠了。”季璋有些招架不住袁娘子如火的熱情。
季璋禮尚往來,大方道:“我多做些,分給大家嘗嘗。”之前是顧忌有些得寸進尺的下人爬自己頭上,眼下這般隻為給袁娘子撐腰。既全了情意,又顧了體面。
“多謝大娘子的賞賜!”袁娘子帶頭行禮,屋内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道謝聲。
季璋将牛乳倒入口小肚大的砂罐準備煮沸備用。倒滿三罐之後,桶内竟還有剩餘,瞧着約莫還有半罐的量,剩下的留着做酸奶罷。這麼多牛奶,做出來的酥酪怕是每人都可以吃三碗了。
“娘子,接下來需要做些什麼呀。”二寶聞不慣奶腥味,胃裡的氣直往上竄引得她一陣難受,隻得捂住口鼻悶聲道。
季璋貼心地将二寶支開,“二寶,你去取一砂罐的醪糟汁過來罷。”醪糟即米酒,這東西與調料一樣常用,請得起廚娘的蘇府必然是有的。
“是,娘子。”二寶欣喜若狂,拎着一沉重的砂罐跑了出去。瞧着二寶跑得亂七八糟的背影,季璋倏然意識到去腥的重要性。
最好的去腥法子是用檸檬,既不會添味又能讓食材增鮮。抛開目前的時代沒有檸檬這一水果來說,檸檬九月份才成熟,想在這二月尋檸檬更是無稽之談。
季璋問道:“袁娘子,茶葉在哪兒?”隻能退而求其次,做個茶味的酥酪了。
“上好的茶都在郎君那裡,咱們這裡隻有一些普通茶末,可要去郎君院中尋些好的來?”袁娘子問道。
“去腥而已,普通茶就行。”季璋接過茶罐,分别在每個砂罐裡加了三小勺。
袁娘子眼神閃過一抹亮色,停下手中備菜的菜刀,好奇打量着砂罐裡加入茶末的牛乳,“大娘子,這做出來的零嘴怕不是茶味的吧?”
這說茶不是茶,說是熟水卻又不加其他花草,一時她還真猜不出季璋做的是什麼零嘴。
“算是罷。”季璋守着火爐,輕輕攪動防止其糊底。眼下時間太趕,來不及做調味的果醬了,隻能做個原味的了。
罐内牛乳太多,待二寶回來了都還未煮熟。
二寶力氣太小,隻能将裝着醪糟汁放在地上,為了防止灰塵落進去,特地尋了一瓷盤扣在罐口上,然後又巴巴地望過來找事做,“娘子,還需要做什麼嗎?”
“将這些蛋清打散。”季璋回頭看着冒氣的砂罐,将手裡還未打散的蛋清遞給她。
牛乳起沫,溢出細密的白沫,落在砂罐沿上發出“滋滋”的聲響,終于煮好了。
“起鍋燒水,再把蒸籠拿出來罷。”季璋有條不紊地安排着。眼下快要到酉時了,蒸酥酪的動作得加快,否則會耽擱袁娘子準備晚膳。
小厮架起紗布,滾燙的牛乳從紗布濾過,落入率先準備好的大盆,茶末渣滓則留在了紗布上。
天氣微寒很快便将冒出的熱氣吞噬殆盡,乳白色的牛乳表面迅速凝出一淡黃色的奶皮。
季璋将掀開蓋住醪糟汁的瓷盤,用小勺淺嘗一口,甜得她牙齒發軟,“袁娘子,這醪糟是放了糖嗎?”絕對不是糯米本身該有的甜度。
“任媽媽吩咐說郎君喜甜,讓做得甜些。這一罐是我新做的,可是味道不好?”袁娘子擔憂道。别人吃醪糟都是品那一口糯米香,沒人會吃得這麼甜。這要是廢了,那一大缸子都隻能倒掉。
“不妨事,正巧不用放糖了。”季璋将奶皮挑起扔碗裡,醪糟汁與打散的蛋清盡數倒入,攪拌均勻。
“二寶拿碗,分裝。”一勺接一勺的奶白色液體從鍋勺飛濺入碗,足足分了七八十碗,差點将廚房内壓箱底的碗都拿出來了。
此時水中如蟹眼般的水泡紛紛炸開,備好的蒸籠正好上鍋。一籠五屜,一屜能放九碗,蒙上紗布開蒸。
須臾,奶香味伴随着冒出的騰騰熱氣,在廚房内彌散開來。二寶止不住地吸鼻子,恨不得直接栽鍋裡,“娘子,好香呀!”
季璋将剛剛的碗遞給二寶,“這個奶皮子能吃,先墊墊肚裡的饞蟲。”
“多謝娘子。”二寶接過奶碗,習慣性嗅了嗅,之前令人想嘔的奶腥味蕩然無存,隻剩下濃郁的奶香味,吃進嘴裡也是如此。
“起鍋咯!”蒸籠打開,伴随着“滋啦”一聲,濃郁奶香味在空中炸開,籠中蒸物也在消散的霧氣中顯露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