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能不喝白粥了嗎?”蘇迨看着白瓷碗中的白粥,還未長開的五官愁得皺成一團,宛如一被虐待的垂暮小老頭。
“不能。”
向來寵溺他的季璋義正言辭地拒絕了蘇迨的可愛誘惑,無奈道:“誰讓你貪嘴吃了這麼多酥瓊葉?吃得嘴裡都上火生瘡了,這怪得了誰?”
若不是杜霜心細發現蘇迨這幾日格外反常地常常摸臉,季璋這個當娘的都沒有發現他的異常,還縱容允許朝雲天天來送酥瓊葉。隻道是她與朝雲都心急了些,急于讓蘇迨接受朝雲,結果又讓蘇迨吃苦了。
蘇迨委屈巴巴道:“娘親,我已經連着喝了好幾日的白粥了。要是再這樣下去,孩兒連酥瓊葉上面的嘉慶子醬都嘗不出來了!”
瞧着蘇迨眼尾下耷淚光閃閃的小狗眼,季璋終究還是心軟了,讓步道:“将這碗粥喝完,咱們一會兒就去尋郎中瞧瞧。如果郎中說你痊愈了,咱們今晚就吃好吃的。”
“真的嗎?”蘇迨猶如打了雞血般瞬間挺直了身子,無神的眼中迸發出勃勃生機。
“真的。”季璋笑道,将勺子遞給他。
“多謝娘親!”蘇迨一改之前的不情願,捧着白粥大快朵頤起來。
“慢些吃。”季璋時不時給他擦着嘴,心裡卻生出了彎彎繞繞的其他心思。幾天過去,袁亭那邊什麼消息也沒有傳來,她這邊被困在家中也是停滞不前。
眼下正好趁此機會出去轉轉,瞧瞧這杭州城裡最賺錢的吃食買賣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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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濟世堂到了。”伴随着馬兒長籲一聲,馬車穩當地停在了濟世堂門口。
“走吧。”季璋依依不舍地放下車帷,待二寶下車将前面厚重的車簾卷起,這才慢悠悠地起身拉着蘇迨下了馬車。
她本打算走着來的,這樣便能好好瞧瞧街坊鋪子。奈何遇見了回府的蘇轼,在他提出讓郎中上門之前,季璋果斷接受了他的第一個提議——坐馬車。
午時過後,濟世堂内十分冷清,抓藥的藥童卻忙得不可開交,連個眼神也不肯分給她們,忙中抽閑應付道:“看病還是抓藥?”
“看病。孫郎中可在?”望了一圈都沒看見其他人,季璋不由得出聲問道。這孫郎中是杭州城最好的大夫,上次給蘇迨開藥的也是他,眼下人不在就隻能等了。
還想着能早些結束,眼下隻怕是無望了。
“孫郎中在忙,你們先等等。”
藥童拿着抓好的藥籃往後走去,這才抽空分了個眼神給她們,瞥見母子二人身上的錦緞料子,腳下一頓,語氣變得恭敬起來,“孫郎中很快就來,娘子與小公子且等片刻。”
“多謝小兄弟了···”倏然肚子傳來一陣冷痛,寒意順着尾椎骨彌散至全身,雞皮疙瘩瞬間爬滿全身,季璋不禁打了個寒戰,“不知可方便借用茅廁一用?”
二寶瞧着臉瞬間白了一個度的季璋,連忙上前扶着她,湊在她耳旁悄聲問道:“娘子可是月事來了?”
季璋搖搖頭,臉上忍得極為痛苦,“應是吃壞肚子了。你在這兒守着迨哥兒,不用管我。”
藥童習以為常将人引入後堂,“娘子請随我來。”畢竟他們這兒離公用的茅廁太遠,遠水解不了近火。
被桌上針灸小人吸引的蘇迨這才注意到娘親離開,擡腿想要跟上卻被二寶一把拉回,“小公子可要乖乖的,不然娘子可要向郎中伯伯告狀,讓其給小公子開苦溜溜的藥。”
蘇迨想起比白粥還難以下咽的湯藥,乖巧地坐在凳子上,“我不想喝苦藥,待會兒郎中伯伯來了,你可要給我作證。”
“那是自然。”自己随口胡謅的效果如此之好,二寶的聲音中也帶上些驕傲。
穿過一條兩人行的昏暗小道,季璋跟着藥童來到後院。
相較于前堂苦澀的生藥材味,後院多年腌入味的湯藥味直沖天靈蓋。季璋光是聞着這味兒,恍惚感覺身上因寒戰起的雞皮疙瘩都消了些。
“茅廁在那兒,娘子自便。”藥童指着廂房下首的一間屋子,見季璋進去後才轉身往廚房走去。
片刻之後,季璋虛弱地扶着門框出來了。這幾天陪着蘇迨天天喝白粥腸胃都變脆弱了,今天中午貪嘴嘗了塊二寶腌的酸黃瓜,不曾想就受到刺激,換來了一頓稀裡嘩啦。
“你到底有沒有心?這可是你的骨肉!”季璋正欲原路返回,上首的房裡傳出一道尖銳的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