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艹！”

男聲高亢悠揚，不止喊亮了好幾棟樓的聲控燈，還喊樂了樓上的賀京酌。

他唇邊揚着沒散的笑意，雙手插在兜裡，沒骨頭似的倚在樓梯扶手的欄杆上，任誰看都是一副心情極好的模樣。

當然，如果林燼予的手機沒有響，也許他的心情會比現在還好。

樓道靜谧，手機發出的嗡嗡震響顯得格外清晰。

不用猜都能知道這通電話是誰打來的，賀京酌百無聊賴地想。

他透過窗戶往下看，果然，落地需要一個小目标的Devel16此刻還在原位停着，而剛才喊亮小區聲控燈的那位林姓尖叫雞，這會也還在車門前站着。

也許是樓道裡太過安靜，不停歇的嗡嗡聲就顯得格外煩人，賀京酌睨了眼林燼予被手機屏幕照亮的口袋，想開口提醒時，餘光無意瞥見那雙裹在西褲裡修長筆直的腿，注意力頓時就被轉移了。

那夥纨绔的對話浮在耳邊。

“有一說一，林燼予的外在條件确實優越...”

“那腰。”

“那腿。”

賀京酌緩緩眯了下眼，在震動聲再次響起時，說：“你手機響了。”

林燼予置若罔聞，在“咔”地開鎖聲中拉開門，轉過身對他說：“有勞賀少送我回家，慢走不送。”

賀京酌言簡意赅地丢出三個字：“送回家。”

意料之内的回答，真要那麼好打發，就不會跟他上樓了，林燼予沒說話，徑直回家。

燈光驟亮，簡潔幹淨的房間映入眼簾，兩室一廳的戶型，裝修風格如它的主人一般，黑白為主，灰色為輔，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感。

林燼予從鞋櫃裡找出拖鞋換上，在身後響起腳步聲時，順手找出雙一次性拖鞋放到旁邊，頭也不回地對跟進來的人說：“請便。”

賀京酌換上鞋，毫無客人該有的自覺和邊界，四下環顧了一圈，自來熟地點起了菜：“一杯橙C美式，謝謝。”

林燼予在“砰”地關門聲中轉過頭看他。

兩道目光隔空相撞，賀京酌從那張情緒不顯的臉上看到了一絲裂紋，心底莫名起了點促狹，就這麼手揣着兜，跟個大爺似的站在客廳中央，直直地看着他，也不說話。

針落可聞，氣氛安靜又詭異。

要不是窗外突然響起的犬吠打破了沉默，這場對視或許能一直持續下去。

林燼予走進餐廳，從兜裡找出嗡嗡作響的手機，丢到餐桌上：“沒有。”

賀京酌渾不在意地“哦”了一聲，像回自己家般自在，溜溜達達地晃進餐廳，站到冰箱前：“有什麼？”

林燼予靠坐在餐桌前，沉默地點了支煙，臉上那個表情似乎在說，有暴躁的你大爺。

賀京酌像是沒看到他的無語一般，拉開冰箱門，目光閑閑地在冰箱内巡視了一圈，得出結論：“不止沒有橙C美式，甚至連一瓶礦泉水都沒有。”

他關上冰箱門，踱步到林燼予面前，居高臨下地看他：“什麼都沒有就請我進來坐坐，也太沒誠意了吧。”

林燼予聞言表情微微一滞，沉默地看着他，雖然沒說話，但看臉就知道罵的很髒。

賀京酌挑唇，從善如流地改口：“哦，不對，你沒請我進來坐坐，是我不請自來，抱歉。”

說罷，徑直換上鞋出門。

“砰”地一聲，世界清淨了。

林燼予盯着拍上的房門看了幾秒，低頭吸了口煙。

煙霧彌散，薄荷味充滿了口腔，他屈指勾下沒有度數的眼鏡，随手丢到一旁，修長的手指轉而扯向系在領口的領結，動作間，拽開幾顆紐扣，冷白的胸膛頃刻露出一大片。

桌面上的手機還在響，他掐滅煙蒂，撈過手機看了一眼。

來電顯示——林二。

他劃下屏幕接聽，就聽暴躁的男聲喊道：“你大爺的林燼予！說好的和我一起面對暴風雨，你特麼反手就把我扔進了風雨裡，你還是不是人！”

林燼予眯了眯眼，蹙起的眉間全是不耐：“你在哪？”

林雁回咆哮：“我還能在哪！我當然是在直面暴風雨的路上！你可真不是個東西，竟然讓我自己去機場接人。”

林燼予：“接上人回老宅？”

林雁回：“不然呢！我倆一起回你家樓下看你和男人調情！？那個賀京酌是怎麼回事，你倆什麼時候...”

林燼予打斷：“你先接人，我一會回去。”

林雁回變臉速度極快：“親愛的弟弟我愛你！”

林燼予眼皮耷拉着冷淡的弧度，涼涼道：“你剛才說誰不是個東西？”

林雁回十分堅定：“是我。”

說着，言歸正傳道：“我讓司機去接你？”

林燼予：“不用，我打車。”

林雁回：“行，那你速度快點啊，别讓你可憐的哥哥跪下來求你...”

林燼予懶得聽他廢話，啪地挂斷了電話。

這時，“咚咚咚”地敲門聲響起。

林燼予頓了頓，把手機放到桌上，過去開門：“哪位？”

“送你回家那位，”散漫的男聲傳來，一張眼帶桃花的臉出現在視野裡。

林燼予：“賀少？”

賀京酌手一擡，朝他晃了晃拎在手中的購物袋，然後無比自然地繞過他，進門，換鞋，開冰箱。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林燼予關上房門，人往門框一靠，靜看裡面那人作妖。

賀京酌像沒感受到他的目光一般，悠悠然地往他的冰箱裡裝飲料，末了，還不忘給自己拿上一瓶橙C美式，像主人一般地招呼他道：“想喝什麼自己拿。”

林燼予一言不發地看着他，沒有要接話的意思。

賀京酌拎着橙C美式走近他，隔着一截近乎暧昧的距離對他說：“沒錯，我就是上來看一眼我前腳送回家的人現在還在不在了。”

溫熱的呼吸灑在臉龐，林燼予微一傾身，再次将距離拉近。

呼吸勾纏，鼻尖似有若無地蹭到一起，他聲音低低地問：“賀少，查崗呢？”

清潤的嗓音擦過耳畔，像無形的羽毛，撥動着心弦，賀京酌眼皮輕輕一跳，在林燼予靠回門框後，點頭道：“嗯。”

林燼予：“查完了？”

言外之意，你該走了。

賀京酌像聽不懂他的逐客令一般，拎着他的橙C美式晃進餐廳，人往椅子上一坐，大言不慚道：“既然都是查崗的關系了，聯系方式總得有一個吧。”

不是問句。

林燼予沒動，懶懶散散地靠在門框，用下巴指了指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密碼六個零，賀少請便。”

賀京酌拿過他的手機，解鎖屏幕，在撥号界面輸入自己的手機号，點擊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