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裡焦急萬分,但兩位新晉爸媽早已把臨産知識背的滾瓜爛熟,比如突然遇到破水該怎麼處理。
池樾把林栀年小心翼翼抱上車後座,讓她平躺下來,再用枕頭墊高臀部。
車行平穩,半小時後,林栀年入住産科特護病房。
醫生過來給她做檢查。
“宮口隻開了一指,可能要等到晚上才發動。”
池樾坐在林栀年床邊,陪她一起靜靜等待發動。他将她局促不安的手拉過來,握進自己掌心裡。
男人牽人的力道很重,用指腹一下一下揉捏她指尖。
林栀年低頭看着自己圓滾滾的大肚子,以及大肚子上纏繞着的綁帶和儀器,她眼眶一熱,眼淚不受控制從眼角滑落。
池樾神經瞬間緊繃:“開始痛了嗎?”
林栀年哭到眼睛和鼻頭都紅了,搖頭哽咽道:“不疼,但是我好害怕。”
池樾心口一滞,手指不自覺攥的更緊:“你别怕,我在這裡陪你。”
其實他更加害怕,恨不得躺上去替代她生孩子。
林栀年忽而擡手擦了擦眼淚,語氣深沉地說:“我的銀行卡密碼是XX,支付寶是XX,微信支付和支付寶密碼一樣,如果我死了,你記得把我的錢捐到孤兒院。”
聞言,池樾面色極其難看,摸了摸她的頭:“不準再說那個字。”
林栀年仰頭望向天花闆:“其實,我剛才确診了一種很嚴重的病,情況緊急,醫生讓我按這個藥方抓藥……”
池樾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林栀年眼珠子轉了轉:“藥方就是:炸雞翅兩對,雞塊四個,薯條一袋,還有珍珠奶茶一杯。”
池樾怔住,随即氣笑了,溫聲道:“好,我現在立刻去抓十個療程的藥。”
池樾吩咐助理去買林栀年想吃的炸雞薯條和奶茶,回來後碰到剛從病房出來的醫生。
“産程有點慢,需要打催産素。”醫生神情嚴肅地給池樾遞一張紙:“請家屬簽字。”
池樾接過紙張,顫抖着手拿起簽字筆,低頭簽字。
用于手抖的太厲害,簽字筆直接把紙張戳破了。
醫生:?
她隻好又遞一張新的知情同意書給池樾,池樾這次終于控制好力道,簽了名。
醫生收起知情同意書,瞥見池樾隐忍泛紅的眼眶,無奈勸解:“池先生,您可以淡定一些,多鼓勵太太。”
池樾略微颔首,他進入病房,坐在床邊,再次握住林栀年的手。
女人的手如往常一樣小巧柔軟,但這一刻卻好像沒什麼力氣。
她的臉色慘白如紙,平日裡飽滿粉嫩的唇瓣如今蒼白幹澀,冷汗一滴一滴從額頭滾落,頭發都被打濕。
池樾感覺頭昏腦脹,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他喉嚨,他的心髒撕扯酸脹,每呼吸一次,心頭都傳來一陣難以忍受的鈍痛,整個世界像被揉碎了。
林栀年歎氣,沒想到自己産程竟然這麼慢。她眸光一轉想跟池樾聊天唠嗑,卻發現坐在床邊的男人竟然在哭。
池樾戴着口罩,口罩上是一雙通紅的眼睛。
他背脊微彎,整個人都籠罩在濃墨般的陰影中,狹長的眼眸像要沁出血。墨色瞳孔很快被水澤淹沒,淚珠沒有掉下來,而是在眼眶裡持續發潮。
林栀年:……
林栀年哭笑不得,回握他的手安慰一句:“池樾,那個,你别哭了,我真的沒事。”
這是實話,由于怕痛,林栀年手裡操控着無痛的麻醉泵,每隔一段時間都可以給自己添加麻醉劑,想加多少就加多少。
雖然無痛并不能真的完全無痛,但微涼的麻醉劑湧上脊柱,還是極大緩解了不舒适感。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儲存體力。
聽到林栀年溫柔的安慰,池樾用手狠狠擦了擦眼尾,手背迅速沾上一層晶瑩水色。
他也知道自己失态,但他忍不住!
都怪他,都是他的錯。
他那個晚上不該忍不住的。
得到了很多年前就在肖想的東西,他那個夜晚太過沉淪迷醉,以至于沒有注意到避孕套是否全程都一絲不苟戴好。
都怪他,他太無知,沒有第一時間就讓林栀年吃緊急避孕藥。
都怪他,甚至在聽到她懷孕消息的那刻,他心中竟然升起一抹很罪惡的竊喜。
他終于得到了他高中時想要的那個女孩。
以這種不光彩的方式。
滾燙的眼淚滴落,池樾捧住林栀年的手,聲音像哽在喉嚨裡:“林栀年,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林栀年:額……
這位帥哥啊,她正在産房裡儲存精力準備生孩子,他這種時候究竟在腦補什麼苦情劇??
林栀年很快也沒空理會他了。
她吃了些食物補充體力後,第三産程終于來臨。
林栀年保存很好的體力在這個時候終于派上用場。
她領悟力強,跟着助産士的教法用力。
“深呼吸,放松!”
“加油加油!”
“力用在這裡,沒錯,池太太您很棒!”
“池先生,現在可以給太太喂點飲料。”
累到快要虛脫,林栀年大汗淋漓,抓住池樾的手說她想喝那杯還剩一半的珍珠奶茶。
池樾抖着手,将珍珠奶茶的大吸管塞到她嘴裡。
林栀年吸一口奶茶,嘴裡嚼着珍珠,她深呼吸一口氣,蓄力。
“宮縮來了,加油!再來一次就成功了!”
林栀年将嘴裡的珍珠豪邁地嚼碎吞下去,她集中注意力,閉上眼,捏緊拳,整個人都紅透了。
她使出人生中最勇猛的力道。
在一片混沌間,林栀年聽到助産士在大聲喊加油的聲音,以及池樾跟醫生啞着聲強調:“保大,一定要保大。”
林栀年:???
池樾真是個神經病啊啊啊!
就在她氣到無語的那一刻。
刷一下——寶寶退房,成功卸貨。
林栀年大口喘息着,她睜開蒙着水霧的眼睛,努力擡起脖子,看到一個通體粉紅的嬰兒。
“恭喜池太太,恭喜池先生,是個小公主!”
小嬰兒好小一隻,她被不輕不重拍屁屁,像小奶貓一樣,“嗷”一聲哭了。
林栀年生産過程中沒有哭,但這一刻突然有點想哭。
就是這個小人兒,在她肚子裡住了九個月。
今天終于願意退房了。
整室的人都在望着那隻崽崽,隻有池樾通紅的眼睛緊緊鎖定在林栀年的臉上。
“老婆。”他用沙啞的聲音一遍遍喊着老婆:“你感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