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滿舉着兩條肥碩的白鲢走了過來,他炫耀一般地抖着木枝上的魚,“姜蕪,你醒了?!看我厲害嗎?我不用妖力捉了兩條白鲢呢。”
“厲害厲害。”姜蕪擡起袖子遮住自己,神情有些嫌棄,“你莫要把水甩到我身上,這種魚腥得很。”
宿淩薇拎着幾尾白鲢走了過來,堆木柴生火,“我教了你半天,你才捉了兩條,好意思來邀功嗎?”
寂滿不為所動,一臉高深莫測地說:“你不懂,現在的我今非昔比,若是我使用妖力的話,那整條河的魚都要完蛋了啦!”
“你這條小蛟龍,躍次天門尾巴都要翹上天啦。”
宿淩薇無奈地搖了搖頭,取出随身攜帶的匕首,動作幹淨迅速地處理完魚内髒,用刀背刮完了魚鱗,然後架在火堆上烤了起來。
姜蕪見狀好奇地湊上前,坐在宿淩薇身側,“沒想到啊,你竟然還會這個?處理得還不錯啊。”
宿淩薇聳了聳肩,将烤魚翻面,在魚腹中塞入紫蘇與香葉,撒入少許的鹽巴,“小意思,畢竟我曾經無聊,在并州的小漁村裡跟人殺了好幾個月的魚。”
寂滿看着宿淩薇,覺得有些新奇,“殺魚好玩嗎?用工具嗎?用法術豈不是更簡單?”說完,他用妖力操控起一條白鲢,破開肚腹,扯出内髒和魚腮,又引了水重新清洗幹淨。
“你看,這不是很簡單嗎?”
寂滿将自己處理好的白鲢給宿淩薇看,“而且還不用髒手。”
姜蕪看着被扯出來的内髒和流了一地的血水,在山谷絞殺大鵬鳥的記憶瞬間湧來,血腥味像是在鼻尖炸開一般,她頓時覺得有些不适,立刻咬了幾口果子緩了緩,偏移開了視線。
“小蛟龍,接住。”宿淩薇将匕首抛了過去,“你可以自己用刀試試,還是很有意思的。而且用刀和用法術是不一樣的,有些人法術用的好,不一定刀便用的好。”
霧沅見姜蕪臉色慘白,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神情關切地問道:“如何?哪裡不舒服?”
宿淩薇立刻将手中烤好的魚遞給姜蕪,“先吃着東西,緩一緩,别餓壞了。”
寂滿手中握着刀,看向姜蕪的眼神中充滿了憐惜,“人族就是柔弱一些,不過話又說回來,你是如何把戾氣用來修行的?古往今來似乎沒有人引戾氣入體修行,你若是把這個法子寫下來也可以開山立派了。”
姜蕪一邊吹着烤魚,一邊小心翼翼地撕開魚皮,挑了一塊熟嫩結實的魚肉吃進嘴裡,“你們認為我是修羅便可,這個不重要,我天生便能夠使用戾氣修行。”
宿淩薇翻動着手中的烤魚,“人族有句話叫做什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們真的很看重種族,天下大同,美美與共不好嗎?怎麼?濯濯是妖族,你們便與她交好,她若是其他種族,你們便與她為敵,事事欺辱她?”
寂滿撇了撇嘴,“誰敢欺負她啊,還天下大同,美美與共呢?你還記得去并州的那個小道士嗎?他說修羅十年前屠了他們全村人!”
宿淩薇聞言神情驚訝,她轉頭看向姜蕪,“有這回事?誰幹的?”
姜蕪吮着手指眨了眨眼,片刻後才回憶了起來,“有,畢竟好多修羅不服百衢管束,喜戰一派确實造下了很多血債。”
宿淩薇呸了一聲,神情不忿地說:“他那人也就是仗着自己活得久,有何能力?臉皮真厚,居然敢稱自己為修羅王,床上功夫差得很,時辰又短,還險些吐我一身。”
姜蕪抿着雙唇壓了壓嘴角的笑意,挑了一大塊魚肉遞給了宿淩薇,“看來你對他意見很大啊,消消氣,不至于還這麼氣,都這麼久了。”
宿淩薇叼過姜蕪指尖的魚肉,随手将烤好的魚遞給了霧沅,随即拉着姜蕪說起了小話。
寂滿欲言又止地看了霧沅一眼,随即用匕首開始給魚開膛破肚,一刀下去沒有掌握好力度,鋒利的匕首直接穿透了魚腹。
寂滿見狀大驚,随即擺正神色,自言自語地開始同白鲢較勁。
“我天門都躍了,我居然收拾不了你一隻小魚?”
“我乃真龍後代,你堂堂一江河小魚!”
霧沅蹙眉,“堂堂江河小魚?”
寂滿看了霧沅一眼,随即手起刀落剁下了魚頭,另一個手指着毫無生氣的白鲢,“呔!區區一江河小魚!!!能奈我何?”
四人在原地修整了一番,随後便往長靈族的村落走去。
一路上寂滿心情格外的舒暢與興奮,沒有再去糾結小灰的死,也沒有因為化龍失敗而郁郁寡歡。
宿淩薇攙扶着姜蕪,越看寂滿越覺得心中喜歡,忍不住偏頭對姜蕪說:“真是一隻有趣的小蛟,我看他哭成那個樣子以為怎麼都要難過幾日呢,沒想到這麼快便緩過來了,沒心沒肺的樣子看起來真不錯。”
姜蕪神色訝然,她平複了一番呼吸,随即笑着對宿淩薇說:“你别這樣,他們妖族估計接受不了修羅這般,妖族大多癡情執拗,你若是真喜歡,可千萬不要讓他傷心。”
宿淩薇聞言幽幽地歎了一息,心中不免有些遺憾,“放心好了,我聽你的,心裡有數,況且他還是個孩子不是嗎?真是想象不出,你為何能同睢羲如此長久,真不會覺得膩?不過應該也膩了吧,否則也不會有段懷野了,不過昨日那個小道士也不錯,長得一表人才的。”
姜蕪笑而不語,她覺得這件事已經沒有必要再一次又一次的解釋下去,也不用編織一個又一個的謊言給所有人制造一種假象,完全可以放在她的心底,經年累月,外界的一切與此相比都毫無意義。
寂滿忽得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他翻過一個小山坡,看着原本炊煙袅袅的村落現下卻一片死寂,飛快地跑了下去。
“眠眠!”
整個長靈族村落到處一片狼藉,一天一夜之間被人屠戮殆盡,房屋傾倒破損,屍橫遍野,上至頭發斑白的老人,下至不足滿月的嬰孩,無一人幸免。
“到底發生何事了?”寂滿難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前日......前日還好好的,為何今日變成了這番模樣?”
霧沅神情凝重地掐了幾隻靈蝶放了出去,靈蝶圍繞着村落轉了一周後飛回了他的掌心,他将靈蝶融進體内,立刻便看到了昨日夜間長靈族自相殘殺的慘狀,也看到了從應遍布血污的臉。
“是從應!”
姜蕪眉心攏起,“長靈族六大部落與世隔絕,鮮少有人知曉他們具體的隐世位置,怎麼會有鬼族人尋到了這裡,莫非是宗華?”
寂滿神情焦急地在一片斷壁狼藉中尋找着,呼喚着,“眠眠!”
姜蕪後知後覺地想起了蕭無禍,恍然大悟地道:“原來如此,從應和蕭無禍合作根本不是因為天書,亦或者是鬼王想要荊州城,是因為他們有大差不差的遭遇,怪不得我們在荊州時鬼王一直沒有現身,原來他從頭到尾都不知曉從應的所作所為。”
宿淩薇不解地問道:“長靈族又不是什麼低靈種族,為何能在一夜之間便被人滅族?”
“你們快來看!”
三人聞言快步朝着寂滿走了過去,隻見一方小院中,常勝的屍體手持權杖伫立在原地,頭顱被割下随意的扔在一旁,權杖上的一簇黃銅鈴铛随風發出清脆的響聲,尚未幹枯的鮮血正緩緩得從上面滴落。
姜蕪上前查看了一番常勝的頭顱,察覺到了他雙眸上的異常,頓時對昨日的戰局了然,“怕是先弄瞎了他們的眼睛,随後又利用鬼族人附身的特性,讓他們自相殘殺,所以才造成了一夜之間滅村的慘狀。長靈族人沒有了雙眸,便看不透鬼族人的附身,而且周身都是一同生活的兄弟姐妹,誰都沒有設防。”
寂滿聲嘶力竭地呼喊道:“眠眠啊!你在哪?!快出來好不好?不要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