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蕪理了理衣裳出門,喊小二上了幾分甜粥和年糕,這才推門走進了包間内,她看着三人突然停下的交談聲,讓小二将東西放在桌上。
“客官,您點的東西已經上齊了,有事您再吩咐。”
姜蕪颔首,她坐至桌前取了一份甜湯放在常奉眠手邊,“麻煩了,記得關上門。”
寂滿往門口看了一眼,“厍燈沒來嗎?”
姜蕪攪着碗中濃稠的甜湯,“事情大緻我已經了解了,他太累了,先讓他休息吧。”說完,她低頭嘗了半勺甜湯。
寂滿見狀攪了攪碗中的甜湯,讓常奉眠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勺子,“先吃東西吧,一會該涼了。”
霧沅問道:“若詛咒不是厍燈所為,那還會是誰?”
姜蕪放下勺子思忖了片刻,随後才道:“長生。”
“什麼?”宿淩薇震驚地看向姜蕪,“你說那個五歲連路都走不穩的孩子?支撐了五年的血刹術?這也太令人驚訝了。”
姜蕪面露苦惱,“否則沒有别的解釋了,當時我從傅靖川身上取出來的戾氣,确實指向四角樓不錯,而且霧沅也說過長生就住在四角樓之中,若不是厍燈便隻能是長生了。”
霧沅蹙眉,“可是他隻是一個五歲的孩子,他又懂什麼呢?”
“修羅幼崽還是比較罕見的,人族與修羅共同孕育的生命,更是前所未聞。”姜蕪夾了一塊煎黃米年糕到自己面前的食碟中,“所以,他究竟能發揮多大的戾氣,是否能利用靈氣修行,這些都未可知。”
宿淩薇震驚地瞪大了雙眸,“這麼神奇嗎?若是修羅同妖族,亦或者是長靈族同妖族,誕生的幼崽會怎樣?”說完,她便一臉戲谑地朝寂滿挑了一下眉毛。
寂滿聞言頓時紅了臉,神情有些不自然地偷瞄了一眼常奉眠。
姜蕪見狀,擡手制止了宿淩薇的揶揄,“不要這樣,他們還年輕,而且現下隻是寂滿的一廂情願,我們眠眠并沒有答應。以後我可是眠眠的長輩,我們眠眠選誰不選誰,都得看她自己的意願,誰也不能脅迫她,尤其是那些準備挾恩圖報之人。”說完,她伸手托住圓凳,将常奉眠拉至了自己身側。
寂滿看着突然空空如也的身側位置,心中難免有些不願,梗着脖頸對姜蕪說:“誰……誰準備挾恩圖報了,反正不是我,你不要污蔑人!不對,你不要污蔑妖!”
姜蕪順着寂滿的話應了一聲,“那寂滿大王是打算口誅筆伐我,還是用您的妖力鎮壓我,讓我對您改觀呢?寂滿大王?”
寂滿憤憤地看着姜蕪,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隻識得妖文,根本不懂修羅或者人族的語言,既無法對姜蕪筆伐,也說不過她那張伶牙俐齒的嘴,拼妖力更是拼不過,即便是他現下距離真龍隻有一步之遙,但是對上姜蕪還是有些天壤之别。
“姜蕪!我告訴你!你不要欺妖太甚!你太欺負妖了!即便是你幫我躍了天門!對我有恩!也不能這樣!”
常奉眠聽着寂滿略帶顫抖的語氣,伸手拉了拉姜蕪的袖子。
姜蕪垂眸看了常奉眠一眼,随即對寂滿說:“瞧你那個傻樣。”
常奉眠伸出手沿着桌子朝寂滿的方向摸索了片刻,出聲安撫道:“寂滿,沒事的,濯漪沒有惡意的。”
寂滿見狀也隻是伸手摸了摸常奉眠的指尖,輕聲低估道:“眠眠,你真好。”
霧沅說:“好了,不要鬧了,談些正事吧,後續你們打算如何做?我們能否在這裡找到五彩之石?”
姜蕪聽到霧沅提到了五彩之石,眉毛輕輕一挑,“世間有關于五彩之石最後的記載便是女娲補天之時,此後并沒有詳細記載,之所以傳言五彩之石出現在無幻之境,那是因為沒有修士能在無幻之境自由來去,所以才會有此傳聞。若是五彩之石真在青州,怕是會引起軒然大波。所以,這裡并不能找到五彩之石。”
霧沅剛要開口,先是有所顧慮地看着了宿淩薇一眼,随後才委婉開口,“那豈不是找不到五彩之石?那後續該如何,你同五行道宗簽訂的血契又該如何解?”
姜蕪喝了杯熱茶沖淡了口中的甜滋味,“我自有我的辦法。”
宿淩薇見姜蕪一副不想再深彈的模樣,及時在霧沅開口前插嘴,“比起這些,如果血刹術真的是長生所為,我更好奇是誰教給他的?莫非還有其他的修羅嗎?”
“怎麼?”霧沅問道,“血刹術的施展很複雜嗎?”
宿淩薇颔首,“要在每月上弦月之夜,以自身的血液為媒介,用戾氣催動咒術設置布下,可随意選擇中咒者,也可以随機。”
寂滿說:“上弦月之夜?今晚不就是嗎?一個五歲的孩子真的能做得了這些嗎?”
姜蕪輕輕地敲擊了幾下桌面,随即迅速起身向外走去。
“怎麼了?發生何事了?”
宿淩薇見迅速追着姜蕪離開了包間,一同來到三樓厍燈的房間門口,她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房間,又看向站在門口的姜蕪,輕聲安慰道:“或許厍燈有事出去了,不一定是回十方樓了。”
“他騙我。”說完,姜蕪直接化作一道戾氣朝着十方樓飛去。
霧沅這時才同寂滿趕了過來。
“發生何事了?你們怎麼走得這麼急?”
宿淩薇随口道:“厍燈估計去尋仇了,濯濯已經去阻止他了,你們怎麼出來了?讓眠眠一個人在房間裡可以嗎?”
霧沅神情凝重地對寂滿說:“你回去陪着奉眠,我同宿姑娘前去十方樓。”
寂滿一頭霧水地看着兩人先後離開,忍不住追問道:“喂,到底怎麼回事啊?危險不危險啊?需不需要我幫忙啊?”
姜蕪到達十方樓時,四處已經處于一片混亂之中,幾名弟子倒在血泊之中生死不明,厍燈一身血污站在十方樓弟子圍成的法陣之中,手中持着一柄豁口斷劍,雙眸猩紅地看着被弟子所簇擁在中間的司寇珺。
“阿燈!”
厍燈一片木然地看着司寇珺,恍若沒有聽到姜蕪的呼喚,他擡手遙遙指着司寇珺,大喊道:“司寇珺,今日十方樓所有的弟子都齊聚于此,你敢不敢告訴他們,谷卿雲到底是如何死的?”
司寇珺回道:“這種事情還需要說嗎?你淩辱了十方樓的女弟子谷卿雲,害她被迫受孕,誰知修羅雜種如此頑固,堕胎藥根本不能奈他如何!以至于傷了身子的根基!是你!是你這個修羅!殺死了她!”
譚言聞言倏地看向姜蕪,“原來你們認識?!”
厍燈冷笑一聲,他揮手彈出一道戾氣打向姜蕪,“誰要認識你們這種肮髒的人族修士。”
姜蕪不防備,随即被戾氣拂倒在地。
宿淩薇迅速趕來,見狀立刻上前把姜蕪扶了起來,心中怒火烈烈,正準備上前同厍燈理論,卻被姜蕪按住了手。
“濯濯,你做何事?我今日便替你教訓教訓這個白眼狼!”
姜蕪搖了搖頭,神情擔憂地看向厍燈,“阿燈隻是在同我們撇清關系,他想自己的承擔。”
“你們一個兩個的,我們為何要怕他們。”宿淩薇推開姜蕪的手,“不就是一個人族門派嗎?殺穿他們不是易如反掌?為何要顧忌那麼多?!”
厍燈揚聲道:“小老兒!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一五一十地說出谷卿雲死亡的真正原因,我便饒了你這群弟子。”
“你不過是強弩之末,居然還敢在這大放厥詞!”司寇珺氣盛,神情激動地指着厍燈,“今日我十方樓除去你這個修羅,也算是功德一件!”
司寇珺一聲令下,四周的十方樓弟子舉着法器蜂擁而上。
姜蕪面色一緊,喚出無心亂,飛身躍至了司寇珺身後的四角樓之上,她甩出長鞭卷起厍燈帶着自己的身側,“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阿燈,不要再騙我!”
厍燈聞言一愣,他擡眸有些愧疚地看向姜蕪,聲線顫抖,“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要因此牽扯進來,給你惹上麻煩。”
姜蕪厲聲道:“厍燈,我是你姐姐,任何情況下,你都不用撇清同我的關系。”
厍燈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随即垂眸看向下方的司寇珺,滿目恨意,“姐姐,此事與你無關,我今日必定同這僞君子同歸于盡,替卿雲報仇。”
姜蕪擡手按住厍燈的肩膀,雙眸赤紅地盯着他,“你為何不聽我的話,我說過我有辦法幫你,不需你前來送死,為何不信我?為何都不信我?”
厍燈伸手指向司寇珺,出聲斥責道:“這個敗類,他.......為了逼迫卿雲打掉孩子,日日給她灌不同的堕胎藥,藥效一次比一次重,簡直将卿雲當作了一個試藥人!卿雲為了生下孩子,拼了個修為盡散,連命都沒有保住,此等毫無人道之事,這等喪盡天良的無恥之徒,還妄圖長生,他配嗎?!他配當人嗎?連畜牲都不如!口口聲聲說這卿雲是他的愛徒。”
姜蕪伸手捉住厍燈的衣襟,厲聲道:“就算如此,你也不應該教一個五歲的孩子施展血刹術,那是卿雲拼命為你留下的孩子,是留給你的念想,她完全可以放棄那個孩子保住自己,雖然我不知曉她為何這麼做,但是那個孩子五歲了還那般瘦小,連走路都不穩當,有你這麼做父親的嗎?!”說完,她揮動無心亂卷上了司寇珺的脖頸,直接将他提至半空。
司寇珺頓時大驚失色,雙手顫顫巍巍地攥住脖頸上随時都能要他命的長鞭。
姜蕪緩緩地站起了身,她立于四角樓的飛翹的角檐上,面無表情地看着司寇珺,“你還有什麼話想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