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羲頓時覺得像是陽光撞進了懷中,溫暖又沁香,柔軟的指腹在他掌心中随着筆畫而滑動,有些癢。
濯漪寫完後轉頭看向睢羲,笑着說:“我叫濯漪,記住了嗎?”
睢羲神情嚴肅地點了點頭,“嗯,記住了,濯漪。”
濯漪見狀,神情十分滿意,臉上的笑意更深,“我現下要回去了,午飯你有想吃的嗎?一會可以給你帶來。”
睢羲搖了搖頭,“我是修羅,不需要進食的。”
濯漪闆起臉,義正言辭地說:“你現下是病人,是傷者,若是不吃東西,恢複得會很慢,所以必須要吃東西,而且現下也并非在無幻之境并沒有那麼多戾氣供你使用,而且你現下也無法使用戾氣,這樣縫合好的傷口會崩壞,一切便是無用功了。”
睢羲沉思了片刻,随後擡眸看向濯漪,“那便什麼都可以,我不挑。”
“好。”
【并州城 凜月樓】
并州城内有名的酒樓便是凜月樓,每年年初都會舉辦一些耳目一新的宴會,引得達官貴人紛紛前往一睹為快。掌事是個性格怪癖之人,不企圖結交皇親國戚,也不趨附各大修真門派,帖子送得毫無規律,也不阻止帖子私下交易,有時掌事可能在大街上看某位順眼,随手便将帖子送了出去,揚言隻管宴會之夜,酒好菜好,有美人,聲樂動耳,其餘的一概不歸他管。
久而久之,凜月樓的宴會成了攀高接貴、一步登天的捷徑之處。
此時,凜月樓内一片昏暗,隻點了幾盞營造氛圍的蠟燭,四下座無虛席,各路朋友濟濟一堂,隻不過今年所有人面上都戴着用于遮面的面具。
小台高處的牡丹怦然綻放,花瓣紛紛而下,落台下四周的流水之中,幾條緞帶随花瓣垂下,宿淩薇一身舞娘紅裝,面上戴着遮面的輕紗,随着古琴的聲音緩緩落下。
宿淩薇未束發髻,卷了墨發垂放至腰間,金色的額飾随着她的舞姿輕微的晃動着,紅色的眼妝在她的一颦一笑之下攝人心魄。
燭九陰戴着一款遮住大半張臉的鎏金面具,坐在二樓的雅間,目光灼灼地看着台上的宿淩薇,他手中擒着酒杯,挑開面具的邊緣,飲盡杯中酒。
宿淩薇毫不在意四周的目光,身上的金飾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她捏着紅色的紗制披帛,俯身撈月。
燭九陰施法,讓一陣清風拂開宿淩薇面上的輕紗。
宿淩薇擡手擋風,神情惱怒地向清風的來源看去,随即甩出披帛,赤腳随着披帛而上,引得看客一陣歡呼。
“做何事?”
燭九陰見狀遞了一杯酒給宿淩薇,“見姑娘驚為天人,所以想請姑娘喝杯酒。”
宿淩薇側身坐在圍欄上,她垂眸看了一眼燭九陰杯中的酒,巧笑一聲,随即縱身飛了下去,她落于小台上,擡手示意聲樂止。
“公子,這裡所有人都想要請我喝酒,我為何一定要喝你的酒呢?”
“仙子,喝我的酒,我請你喝酒。”
“仙子,喝我的!”
“仙子,喝我的!”
燭九陰勾唇一笑,捏着酒杯也從雅間飛身至小台上,“因為他們都不如我主動。”說完,他仰頭喝幹杯中的酒,攬着宿淩薇的腰将其抱在懷中,隔着薄紗将酒渡了過去。
宿淩薇美眸一怔,笑着點住了燭九陰的唇峰将其推遠,“公子如何稱呼?”
“卓龍。”
宿淩薇笑着推開燭九陰,“卓龍嗎?我看着登徒子吧。”說完,她便旋身進入昏暗之中,身影消失不見。
燭九陰挑眉,扔開手中的酒杯,擡步追了過去。
【客棧 姜蕪房間】
姜蕪睜開雙眸,逐漸從美夢的沉寂之中蘇醒過來,她無意識地看着床幔,伸手往旁側摸索了片刻,随即緩緩地坐起身,心緒雜亂。
姜蕪簡單地洗漱了一番,穿了件披風在身上便前去敲商扶庭的門。
段懷野衣衫不整地拉開房門,中衣大開,一頭銀白色的長發睡得淩亂不堪,他揉着眼睛說:“這麼早嗎?”
“已經很晚了,我在樓下等你,快一些。”說完,姜蕪便轉身下樓,找店小二點了份早飯,食不知味地填着肚子。
段懷野快步走下樓,看着姜蕪低頭在吃一碗陽春面,擡手也讓店小二煮了一碗。
“你怎麼還是這麼喜歡吃東西?”
姜蕪面無表情地說:“因為餓,我現下胃口刁了,不吃飯會不習慣的,吃不好也會不習慣的。”
段懷野蹙眉,神情有些不悅,欲言又止地看着姜蕪,最終也沒有說任何話。修道者辟谷是為了消除雜念與負面影響,怕五谷雜糧的後天之氣打亂體内先天一炁。所以,他并不贊同姜蕪這種一日三餐頓頓不落的習慣。
姜蕪填飽了肚子,靜靜地看着段懷野吃完面,随即拿起油紙傘起身向外走去。
段懷野見狀立馬跟上前,調侃道:“急什麼?着急去見他嗎?”
姜蕪面不改色地撐開傘,斜斜地睨了段懷野一眼,“你說我着急見他做何事?”
段懷野輕笑一聲,“姜蕪,你騙騙他們便算了,還想着騙我嗎?”
姜蕪收回視線,面若寒霜地說:“等修完太初劍,補完無幻之境的結界,你便趕緊離開商扶庭的身體,讓他回來。”
段懷野探頭去看姜蕪,“是覺得他更好騙嗎?我覺得封印無幻之境的辦法不妥,弊端很多,還是你說的那個法子好,在無幻之境和大荒之間設立一條可輸送戾氣的通道,這樣的話可以神木不會枯萎,無幻之境的破損處也可以有靈氣侵入,延緩修羅瘋癫病的發作,一舉好幾得。”
姜蕪蹙眉,她停下腳步,面色凝重地看着段懷野,“你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你之前同商扶庭說的那個法子很好……”
姜蕪擡手打斷了段懷野的話,“不是這個,靈氣可延緩修羅瘋癫病的發作是怎麼回事?”
段懷野挑眉,“你不知曉此時?在無幻之境被封印的三百多年裡,經常有些非常年輕的修羅會被瘋癫纏身,但是近十年,封印松動,靈氣入侵,這種症狀卻緩解了不少。或許,靈氣也是緩解瘋癫的關鍵。若是真把封印補起來了,裡面的修羅便真的隻能等死了。像是宿淩薇,百衢等等,越強大的修羅,瘋得越早,還包括睢羲。”
“是嗎?”姜蕪看向段懷野,眉毛微挑,“包括睢羲嗎?”
段懷野臉上笑意更濃,“對,不包括睢羲,他可能在瘋之前便死了。”
姜蕪也跟着笑了起來,“先關心關心你自己吧,你最好期望我今天能打過百衢,否則先死你是你哎。”
段懷野毫不在意地搖了搖頭,“姜蕪,你真的能打得過百衢嗎?”
姜蕪目光一凜,如實道:“打不過,你等死吧。”說完,她便轉身向鎮外走去。
段懷野立刻快步追了上去,笑着說:“姜蕪,好歹我們這麼久未見,你能不能不要對我這麼冷淡,我們之前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