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蕪身上有些害冷,能用的力氣并不多,或許血契也在可憐她,見她一副朝不保夕的模樣,連睢羲靠得她如此之近都沒有再發作。
睢羲問道:“難道你不希望我心髒腐爛幹淨而亡嗎?”
姜蕪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我不希望,現下段懷野回來了,便更不會了。”
段懷野擺脫掉百衢,看着姜蕪靠在睢羲懷中的模樣,妒意橫生,出劍朝着睢羲的後心刺了過去。
姜蕪見狀立刻推開睢羲,伸手握住了太初劍的劍鋒,她看着段懷野,眼淚滾滾而落,“段懷野,你不守信用。”
段懷野看着姜蕪的鮮血順着鋒利的劍身滴落,立刻收了太初劍,“你到底要如何?你要違抗天命嗎?”
“對,我不能讓我所做的一切前功盡棄。”姜蕪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心,皮肉生生破開的疼痛蔓延開來,她疼到顫抖卻發覺傷口中隻能擠出一兩滴鮮血,“誰也不能阻止我,你也不能,他也不能,我自己也不能。”
段懷野攏着眉心收起太初劍,然後朝着姜蕪伸出了手,“姜蕪,跟我走。”
姜蕪輕輕地點了點頭,她撐起自己的身體,踉踉跄跄地站了起來,“好。”
段懷野見狀,隻覺得鼻尖一酸,轉身平複着呼吸,他不敢再去看姜蕪,擡腳往無幻之境外走去。
睢羲起身将身上的披風脫了下來,他快走幾步,将手中的披風罩在了姜蕪的身上,俯身将她抱了起來。
“我不攔你,我送你出去。”
姜蕪神情一愣,随即伸手環住了睢羲的脖頸,偏頭靠在他的懷中,汲取着他身上的溫度,“睢羲,你還是這麼暖和,真好。”
百衢欲言又止地看着三人前後腳離開,最終隻是重重地歎了一聲,“癡兒啊。”
段懷野回頭看了一眼二人,不言不語地在前面帶路,将睢羲帶回了幾人落腳的客棧。
霧沅三人正坐于客棧一樓喝茶,讨論着三妖的蹤迹,見三人陸續進門,立刻同寂滿神情警惕地站了起來。
常奉眠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摸索着伸手扯了扯寂滿的衣袖,“寂滿,發生何事了?”
寂滿看到睢羲後神情大驚,擡手将常奉眠擋在了身後,質問道:“你居然還活着?那場大火居然沒把你燒死,來做何事?”
霧沅也是頗為地震驚,随即想起當日的情景,睢羲死亡的信息是姜蕪提供的,再加之當時情況緊急,姜蕪又情緒不佳,所有人自然而然地接受了睢羲已經死亡的事實,但是現下看來并非如此,姜蕪又輕輕松松地騙過了所有人。
睢羲斜睨了寂滿一眼,随即抱着姜蕪往二樓走去。
寂滿定睛一看便發覺了貓膩,他暗罵了一聲,立刻便打算追上去。
段懷野伸手将寂滿攔了下來,“不必上去了。”
寂滿一邊推搡着段懷野,一邊指着往二樓客房走的睢羲,“姜蕪為何在他手中,小道士你腦子被狗吃了啊,為何把姜蕪教給他?萬一他要對姜蕪不利怎麼辦?還有他到底是怎麼複活的?”
段懷野攔着寂滿,“所有人都會對姜蕪不利,唯獨他不會,你放心好了。”
霧沅聞言看向段懷野,随即雙眸一凜,“你不是商扶庭。”
寂滿回頭看了霧沅一眼,随即立刻從段懷野的身側跳開,神情警惕地問道:“你到底是何方妖魔鬼怪?”
段懷野挑眉,擡眸對上霧沅的目光,笑意沉沉,“蝶妖,你很厲害,居然能看出我不是商扶庭。”
霧沅質問道:“你是誰?”
“段懷野。”
睢羲抱着姜蕪打開房門,先是掃視了一眼簡陋的房間,随即眉心狠狠地一跳,他抱着姜蕪去了裡間,施法讓浴桶浸滿熱水,将随身攜帶的一小瓶天河之水倒入其中,伸手解開姜蕪的衣裳,将她浸泡入熱水中,取了幹淨的帕子仔細地擦着她臉上的血迹。
姜蕪覺得身體逐漸回溫,她緩緩地睜開雙眸,看着面前的睢羲。
睢羲見狀伸手拂開姜蕪臉上的濕發,“你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姜蕪伏在浴桶的邊緣,輕輕地搖了搖頭,目光灼灼地看着睢羲,片刻後才伸手卷起了他身前的一縷黑白交雜的長發。
姜蕪濡濕的手指撚開手中的發絲,數着其中有幾根白發又有幾根黑發,卻發覺根本數不清,她垂眸将眼淚擦在手臂上,擡頭面色如常地看着睢羲,“睢羲,你該回無幻之境了。”
睢羲沉默着,他靜靜地看着姜蕪,随即緩緩起身,千言萬語化輕了氣若遊絲的一句。
“好。”
“等等。”
姜蕪從浴桶中起身,試探地問道:“睢羲,可否再給我一些戾氣用?”
睢羲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姜蕪,目光落在她不似往日般紅潤的雙唇上,片刻後将體内的戾氣釋放出來供姜蕪汲取。
姜蕪見狀微微啟唇,一言不發地扯過睢羲的衣襟,犬齒沒入他飽滿的雙唇中,不舍得用力咬,隻是輕輕地研磨,“恨我吧,睢羲,恨我吧,我做了太多錯事了,已經回不了頭了。”
睢羲扼住姜蕪的脖頸,抵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他面上流露出一絲的不解和痛苦,“恨你,會讓你覺得好受嗎?”
姜蕪笑着點了點頭,“你要替柏雨來恨我,恨我救了她又将她推向了死亡,你也要來恨我,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到今日這種地步。這些加起來,一樁一件,還不夠你來恨我嗎?睢羲,别傻了。”
“僅僅如此嗎?”
“僅僅如此。”
睢羲蹙眉,滿目恨意地看着姜蕪,扼着她的脖頸将她拉近,“你便這麼想死?連我折斷的太初劍,你也要拼命修複?”
姜蕪語氣堅定地說:“為天下大義,死得其所。”
睢羲聞言嗤笑一聲,他松開姜蕪,轉身離開了房間。
姜蕪合眸一笑,很滿意睢羲最後的眼神,她從浴桶中邁出,用帕子擦幹了身上的水珠,往酒壺中兌了一滴幻夢水,以酒代水來解渴。
睢羲緩步從二樓走下,他掃了一眼圍坐在一起的四人,随即改變行進方向朝着段懷野走了過去。
段懷野起身看着睢羲,面色平常地問道:“她穩定下來了?”
睢羲不語,隻是張開手指,讓若木之根浮現在衆人面前。
寂滿大驚,“若木之根?!你要給我們?”
段懷野看着睢羲手中的若木之根,眉毛微挑,“怎麼?她沒留你,就這麼讓你走了?”
睢羲蹙眉,接着翻掌捏碎手中的若木之根,随即轉身走出了客棧。
寂滿一臉惋惜地看着化為齑粉的若木之根,“暴殄天物啊!不願意給我們也不要損壞啊!神樹的根多麼的珍貴啊!”
段懷野嗤笑一聲,毫不在意地旋身坐回桌前,“幼稚。”
寂滿問道:“沒有若木之根,要如何封印無幻之境,姜蕪身上的血契該如何解?完不成血契上的條約,她不是必死無疑?你不是段懷野嗎?你肯定能救姜蕪吧,那可是你們五行道宗的血契啊。”
段懷野仰頭飲下了一杯涼茶,壓制了一番心頭翻滾的怒火,“不必需要那些,姜蕪自會解決。”
霧沅不解,“何意?”
“娲皇義女,德高福厚,以身補天,救濟萬靈,受命于天,允重塑其身,特封春神。”段懷野反問道,“需要我給你們講一個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