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江念還是和顧程訣一起坐上了車,開車的司機她不認識,但對方貌似認識她,和她寒暄了兩句,讓她注意身體。
江念搭了幾句話後,沉默下來,注意力全然在窗外。
缺失記憶的這幾年時間裡,海市的發展越發好,多了許多她從來沒有見過的建築,同時也讓她生出幾分陌生感。
手機叮鈴鈴響起來,是她媽媽林易蓉的電話,估摸着是從張姐那裡知道了她車禍的事情。
她點擊接聽,往窗邊的位置移動。
林易蓉的聲音極具穿透力:“你車禍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沒告訴我,這麼大的事都要瞞着我?”
她說話向來大聲,沒學會過怎麼軟着聲音說話,一不留神就跟在吵架一樣。
江念耳鳴,把手機拿離耳朵:“我有和你打電話,你在忙。”
林易蓉一下子噤音了,語氣稍加緩和:“就是提一嘴的事情,我确實忙,但又不是不管你,你現在情況怎麼樣?”
“沒什麼問題,已經快出院了,别擔心。”
“你之後有什麼事還是要第一時間通知我,突然來這麼一下耽誤我多少事。”
江念有些無語:“我出車禍要提前給你打個假條?”
林易蓉一下子被點燃:“怎麼說話的,你這麼大了還要因為這些事情和我吵架嗎?”
對面又有下屬在給林易蓉彙報工作。
“我告訴你了你應該也是讓張姐來看我吧,有什麼不一樣嗎?”江念語氣也提上來了,意識到外洩的情緒,她強制性把語調往下壓了壓,“車禍沒什麼大事,你先忙。”
沉默片刻,對面說:“我給你轉點錢,你在家裡休息兩天,之後你來辦公室找我。”
江念嗯了一聲,沒什麼要說的。
林易蓉在沉默中挂斷電話,幾秒鐘之後,轉賬信息發過來。
這是林易蓉的慣用哄女兒流程,先批評,再轉賬,人是見不到的,錢是到位的,傅明珠曾經無數次說過羨慕她的放養生活,被她一笑帶過。
早些年青春期的時候她擰巴過一段時間,不收爸媽的錢,故意讓學習成績下降來博關注。
某次請家長的時候林易蓉在和班主任說話,她站在一旁低着頭,手指要擰成麻花糖。
班主任提到家長應該多多關注孩子日常學習的時候,她擡頭看了林易蓉一眼。
林易蓉也在看她,眼神中透露出不贊同,和她訓員工的表情一個樣。
臨走的時候林易蓉從她旁邊走過,語氣中帶着失望:“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耍什麼把戲,能給你的資源我都給你了,真不知道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那一刻她如遭雷擊,再也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情,學會藏起情緒不再撒嬌,偶爾簡單和林易蓉彙報自己的日常生活,按照他們給自己規劃的路走,當一個合格的女兒。
至少在外人看來是這樣。
她挂斷電話之後,車内的氣氛就冷下來。
空調溫度高,不一會兒她就悶出一身汗,自己艱難地脫羽絨服,車子經過一處陌生的公園。
顧程訣搭手,說道:“那是前年才修好的公園,有空的時候我們會一起在哪裡遛狗。”
江念偏過頭看他:“狗?”
江念從小就喜歡狗,但一直居無定所,不是在這個親戚家就是在那個親戚家,沒機會養。
提到小狗,她語氣都歡快了幾分:“是我們一起養的?”
顧程訣跟着她一起笑,從手機裡面翻出照片。
屏幕上是一隻西高地,毛發蓬松雪白,趴在人的膝蓋上面撒嬌,嘴裡面叼着一個小球。
江念眼睛一下子亮了:“好可愛,叫什麼名字?”
“球球,因為它很喜歡玩球,是你取的名字。”
顧程訣又往後翻了幾張,屏幕定格在兩人和球球的合照上。
球球待在一個玻璃窗裡面,正在接受治療,她紅着眼眶和顧程訣一起蹲下來跟球球拍了一張合照。
江念眼神暗下來:“這是怎麼了?”
顧程訣解釋道:“它那次病得很厲害,現在已經好了。”
這張照片中,兩人的手緊緊牽在一起,時間顯示六個月前,應該還是她的婚姻存續期間,但照片裡他們都沒有戴戒指。
光看照片,肯定會以為他們才是一家人。
“我們還有其他的合照,要看嗎?”顧程訣問她。
江念回神,不自然地把視線從照片上移開,轉移話題:“我們快到了嗎?”
顧程訣點頭:“快了。”
江念往旁邊坐,打開手機,點進相冊,裡面除了小狗的照片什麼也沒有。
既沒有她和顧程訣的合照,也沒有她那個前夫的照片,好像被刻意清理過一般。
車子駛入小路,再往前就是居住區域。
小區是老小區,綠化做得很好,即使是冬天,仍然能看到大片的綠色植物,臨近聖誕節,樹枝上挂着彩結和彩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