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子言靠在沙發上，胃部的疼痛漸漸緩解，藥效開始一點一點地發揮作用。他緩緩睜開眼睛，視線落在姜昱身上。

姜昱依舊坐在一旁，神情專注而溫和，垂眸時，少年的睫毛在瓷白的肌膚上投下一片陰影，像是細膩的羽毛輕輕掃過。

姜昱的目光落在窗外，似乎在想些什麼，側臉的輪廓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柔和，仿佛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商子言的心情忽然平靜下來，他安靜地注視着姜昱，眼神裡帶着一絲探究。姜昱是個很不一樣的人，他從未在學校見過這樣的人。

他見過太多為了利益、為了地位而接近他的人，也見過太多因為他的身份而對他阿谀奉承的人。可姜昱不同，他似乎對商子言的身份毫不在意，甚至在某些時候，還會對他提出質疑和反駁。

這種新鮮感讓商子言感到一絲莫名的愉悅。

“姜昱。”商子言輕聲開口，語氣帶着幾分探究。

姜昱收回目光，轉頭看向他：“怎麼了？胃還疼嗎？”

商子言搖了搖頭，嘴角微微勾起，眼神裡透着一絲玩味：“不疼了。我隻是在想，你真的很奇怪。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你在這裡格格不入？你為什麼會來布利蒙上學？”

姜昱愣了一下，顯然他沒想到商子言竟然會問這個。

“為什麼這麼問？”姜昱語氣平靜。

商子言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仿佛要從他清澈的眼眸裡看穿内心：“你看起來對這裡的一切都不太在意。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知道你給我的感覺是怎樣的嗎？”

姜昱搖了搖頭，眼神裡帶着一絲不解。

商子言低低地笑了一聲：“你當時并不想和我有過多接觸，隻是想盡快離開，你表現得非常明顯。”

姜昱微微聳肩，語氣平靜得像在陳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實：“這很正常不是嗎？我隻是不想惹上麻煩。”

“你眼裡沒有害怕，隻有冷淡和無視，你不想和我接觸。但我這人就喜歡逆反，你越不理我，我越感興趣。”商子言挑眉，眼神裡滿是興味。

姜昱瞪着他，無語地扯了扯嘴角。

“那你當時是故意找顔白麻煩，因為他是我朋友？讓我當仆人也是為了好玩？”

商子言輕笑：“你才反應過來？”

“你真無聊。”姜昱眉頭微皺，好看的眸子裡難得露出一絲不耐。

“商少爺，這月馬上結束，我向來言出必行。合約期間我對你幾乎是百依百順，但這個月過後，你再對我提任何要求，我都不會再理了。”姜昱眼神淡然。

商子言眸光微凜，語氣瞬間冷了幾分，帶着一絲不耐：“我知道，隻是……”

商子言突然起身逼近，沙發随着他的動作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姜昱下意識往後仰了仰，卻被對方撐在沙發扶手上的手臂困在方寸之間。少年麥色的肌膚還帶着冷汗的潮意，淡淡的松木香混着藥味，萦繞在兩人之間。

姜昱的指尖無意識地蜷縮進掌心，校服布料在膝蓋上抓出細碎的褶皺。他緊緊盯着突然湊近的商子言，對方的體溫透過襯衫面料傳來，混合着止痛片的苦味，在兩人狹窄的呼吸間隙釀成某種危險的氣息。

這是兩人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

姜昱眉頭緊皺，他一直都不太喜歡和别人距離太近。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一些。随後他微微仰起頭，試圖避開商子言的氣息，卻發現已經無處可躲。

姜昱向後仰去的瞬間，商子言瞥見他耳垂上那顆淡褐色的小痣，像是落在雪地裡的相思子，晃得人喉頭發緊。

“你在緊張嗎？”商子言的桃花眼中帶着一絲調笑，語氣輕佻。

“商少，看來你的胃痛已經完全好了，如果你話已經說完了，那我就走了。”姜昱冷下聲來，語氣裡帶着一絲煩躁。

姜昱的煩躁一閃而過，卻被商子言盡收眼底。兩人靠得那麼近，任何一絲情緒都無處遁形。

商子言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緩緩起身，語氣冷得像冰：“你走吧。”

姜昱沉默片刻，輕聲應道：“那我先走了。”

姜昱剛起身，腳還沒邁出門檻，就聽見身後傳來商子言的聲音：“等等……”

姜昱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商子言。隻見他臉色陰沉，眼神别扭得很，像是有話想說，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商子言心裡亂糟糟的。他明明知道姜昱對他沒多少好感，可看到他頭也不回地就要走，心裡還是忍不住一揪。

真是的!他現在還病着呢，是個病患啊！怎麼能真把病患丢下就自己走了呢？

姜昱盯着商子言，語氣淡淡地問：“你想說什麼？”

“那個……那個……你說的藥膳，晚上會給我帶過來嗎？”商子言抿着唇，聲音低低的，完全沒有了平日裡的自信，連他自己都覺得這語氣有點可憐巴巴的。

話音剛落，空氣瞬間凝固。

姜昱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呆滞，仿佛沒反應過來商子言在說什麼。

商子言心裡一沉，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話别說太多”這句話的重量。

他突然意識到，姜昱說不定隻是随口一說，自己卻當真了，還巴巴地問了出來，這不是自讨沒趣是什麼？